謝及時出現勸架,成功地避免了謝老太太被氣得爆血管的結果。
但即使如此,謝映容眼下的模樣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頭發凌亂,左邊臉頰上有一個紅通通的巴掌印,分外顯眼,雙眼紅腫,猶帶淚痕,身上的華服也都不服先前的齊整體面,還掉了兩根簪子,整個人狼狽不堪。
關鍵是,她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說得好好的,謝老太太忽然就發了火?難不成就因為珍珠說了些拆臺的話,謝老太太就發現她撒謊了?!可她明明都有好好解釋過了呀?!若換了是從前,謝老太太早就信以為真了,怎的如今竟忽然變得聰明起來,不肯上當了呢?!
謝用眼神示意她趕緊走人,免得再挨打受罵,可她不服氣,也不甘心。她忍不住問謝老太太:“老太太為何這般生氣?就因為珍珠姐姐說的話,與我知道的不大一樣么?可我都說清楚了的,卞家人確實沒露出有難處的模樣來,可卞大妹妹私底下說我說話時,是哭訴了的!卞家人要臉,才在我們這些外人面前強顏歡笑,并不能證明他們家確實沒有難處呀!”
謝暗暗翻了個白眼,都被拆穿了,還非要強辭奪理,謝映容這是生怕自己挨的耳光太少了嗎?她飛快地橫了后者一眼:“三妹妹少說兩句吧。你沒瞧見老太太生氣得臉都白了嗎?趕緊走!有什么話過后再說吧!”
謝映容撇撇嘴,眼淚汪汪,滿面委屈與不解,慢吞吞地轉身往門外走去。
謝老太太卻不打算輕易饒過她了:“你給我站住!你還覺得委屈是不是?!你打量著我老太婆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外頭的事兒,就不曉得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了,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吧!老太婆我有兒有孫,既不聾也不瞎!先前會信你,只是以為你這賤丫頭三年前吃過苦頭,今兒理當學乖了些,不敢再騙你的老祖母了,沒想到你比當年還要蠢!
“這種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真假的謊話,你也敢在我面前撒出來!我都派珍珠跟著你去了,珍珠也拆穿了你的謊話,你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說自己沒錯,是珍珠不知道內情?!你信不信我這就打發人去卞家,問問他家老太婆,她孫女兒是不是真象你說的那樣,就要嫁給一個紈绔子弟,終日只能以淚洗面了?!”
謝映容的臉色頓時大變。以謝老太太的性格,這種事她未必做得出來。一旦她做了,自己在卞家可就什么臉面都沒有了。這種事怎么能讓它發生?!
謝映容目光閃爍,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轉,便撲通一聲脆在謝老太太面前,哭道:“是孫女兒錯了!孫女兒知道老太太素來不喜卞老太太,才故意說些他家的壞話來討您歡心的,并非有意哄騙!您老人家聽了孫女兒的話,不是很開心么?橫豎您又不會見到卞老太太,不知道此事真假,便只當人家真個落魄了,心情一好,每天也能多吃半碗飯,身體也更硬朗了。孫女兒只是為了讓您老人家高興呀!”
謝老太太啐了她一口:“倘若你只是為了哄我高興,又巴巴兒地跑去卞家做什么?!你還慫恿我,趁著家里人在京城的時候,在桂園辦什么宴席、茶會,把卞家,卞家的親友,還有從前慧圓街那些認識的人家都請過來見面,說些安慰卞家的話,送些禮物,也好顯示一番咱們謝家的仁厚,叫這些故人知道,我如今已不復當年落魄模樣了!你說得多好聽呀,好象處處為我著想似的,我若不是知道你在撒謊,說不定還真的這么做了!然后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老臉丟得精光!叫卞家那婆娘越發嘲笑我上不得臺面!”
這個建議是早上謝映容給她提的,她今天上午基本就在盤算這件事了。在當年認識的慧圓街故人面前,把老冤家卞老太太踩在腳底下,確實是她當年初離京城時最大的愿望。本來,她都快把卞老太太給忘光了,謝映容一提,她便又想起了往事,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應該趁著在京城的機會好好踩對方一腳。
謝映容去卞家替她打消息期間,她跟何婆子就已經把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在哪里辦茶會,請哪些人,當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飾,要說什么話,送什么禮……連請帖的底稿都擬好了兩版!倘若不是蔣婆子把謝徽之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她,等謝映容回來繼續撒謊,她明兒說不定就把帖子派出去了!
她素來不在意幾個庶出的孫子孫女,謝徽之更是時不時惹她生氣,哪怕嘴甜時是真甜,她也不愛搭理。若不是蔣婆子心里擔心她這個主人再次上了謝映容的當,特地去找謝徽之打聽卞家的消息,她就要在慧圓街那幫婆娘面前出大丑了!
差一點兒,只差一點兒!
謝老太太越想越生氣,隨手抓起手邊小幾上僅剩的茶杯,再次朝謝映容身上摔去:“死丫頭!我出了丑,于你有什么好處?!你就這么費盡心思,只想把卞家婆娘的外孫請過來,你是想干什么?!那個程篤都已經娶親生子了,你難道還想勾引他不成?!我沒有你這么不知廉恥的孫女兒,趕緊給我滾出去!你再敢在我面前提一個‘卞’字,我就撕爛你的嘴!”
謝映容還是一頭霧水呢,但身上被那茶杯打得生疼,雖然生氣又委屈,但還是害怕地帶著兩個丫頭迅速逃跑了。
謝是真沒想到,謝映容竟然還慫恿了謝老太太開茶會宴請卞家及其親友,不明白她這是想干什么。但看到謝老太太那副漲紅了臉的模樣,她也顧不上細問,連忙好言安撫:“老太太,消消氣,你這不是沒上當嗎?你也不必想太多,倘若你真要做東請客,我們兄妹幾個肯定會聽說的,三弟到時候就知道了,自會把實情告訴你。三妹妹無論想干什么,都是干不成的。她這是犯了蠢,你何必氣壞了自己的身體?杜老爺子先前可是警告過你的,你別忘了他的話,若是氣得狠了,我們上哪兒找位靠譜的大夫來給你治病?京中雖然有不少太醫,但沒幾個是咱們家相熟又靠得住的。”
謝老太太想想也是,連忙深呼吸幾下,珍珠又迅速尋出了杜老爺子事先配好的藥丸,給她喂了一丸下去,不一會兒,她的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但謝老太太還是很生謝映容的氣:“我竟然又被這小蹄子給騙了!這丫頭真真信不得!我再也不會聽她說的話了,不管她說什么都不會信!”
謝啞然失笑,替她順了順氣,才提出了疑惑:“三妹妹這到底是想干啥呀?她難道不知道,你要是真的宴請了卞家人,她先前撒的謊就要徹底穿幫了嗎?”
謝老太太撇嘴:“她還想著那個程篤呢!傻丫頭為了男人,什么蠢事做不出來?!”
珍珠在旁頓了一頓:“老太太……三姑娘可能不是為了程大少爺。”
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與謝老太太疑惑地扭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