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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妃當然不會上京。這個時節,北方運河里的浮冰還未完全化開,行船尚有危險呢。
更何況,燕王父子都進了京城,永平郡主又出嫁了,總不能讓燕王府空了吧?燕王妃如今還留在北平,就是為了坐鎮大局。
雖然政務、軍務方面的事,她一概是不理會的,但有她這位燕王府的女主人在,各軍將領們心里都會覺得,遇事還有個可以評理的地方,所以心中尚算安穩,會用心去維持大局穩定。再加上如今邊疆久無戰事,各大邊鎮也沒出什么亂子,冬天時所有人安心貓冬,歡歡喜喜地過個新年,有燕王妃在燕王府里待著,再有永平郡主的儀賓小袁將軍從旁輔佐,查遺補漏,也就足夠了。
這個時間當然不能太長。朱瑞曾經私下跟謝討論,覺得京城這邊的事倘若不能在開春后盡快出結果,燕王難以脫身的話,最晚四月前,他這個兒子就得先一步回北平去了。雖說燕王妃與小袁將軍都在北平,但前者不通軍務,后者年紀資歷尚輕,時間長了很容易出問題。燕王能回北平自然是最好的,可他如果放心不下同胞兄長,那朱瑞覺得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回去頂上也成。他雖然也年輕,資歷也淺,可畢竟是燕王唯一的兒子呢。目前看來,皇帝應該不會再提過繼皇子到燕王府做世子的事兒了,那朱瑞便是板上釘釘的燕王世子。就算他再年輕,資歷再淺,在北方地界上混的軍中將領,也不可能真的輕視于他。
不過朱瑞私心里還是更希望父親燕王能與他們夫妻一道回北平去。如今京城里的局勢已經漸趨明朗,廢儲的旨意馬上就會下來了,三皇子右手受傷致殘,也失去了皇位繼承權,再加上二皇子早已出繼,除去四皇子,新儲君不可能是別人了。問題只在于冊封的旨意什么時候會下來而已。
在這樣的前提下,朱瑞認為他們燕王府并不是非得守在京城不可。蕭家父子一死一退,曹家在承恩侯重傷之后徹底歇菜,皇帝正有意培養何家兄弟與金鵬將軍成為新一代的軍中領袖,燕王留京對皇帝的計劃多少有些影響,不利于何家兄弟與金鵬獲取軍中威望,那又何必再留呢?
謝認為,可能是因為皇帝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那啥。燕王身為皇帝的同胞親兄弟,哪怕早早出繼了,也希望能陪皇帝走完最后一程吧?更何況還有太后在。太后對皇帝的身體情況也早有心理準備,但再冷靜的人遇到喪子之痛,肯定都會很難受的。燕王一向是個孝子,他想留在京城,陪親生母親一同度過最傷心最難過的那段時間,那是很合理的想法。
朱瑞認同謝的想法,但依然覺得京城的環境實在是讓人透不過氣來。他真恨不得早一日離開,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周圍的人汲汲營營的丑陋模樣了。
謝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那勢利的表現,表示與朱瑞很有同感。不過她還是安撫朱瑞:“沒事的,等四殿下從揚州回來,正式被冊封為儲君,我估計我們就能離開了。邊疆穩定也是很重要的。就算王爺要留在京城陪著太后娘娘與皇上,我們也可以先走一步。”
朱瑞低頭嘆了口氣:“倘若我們真的先于父王離開……等到了北平后,就讓王妃上京來吧。父王與王妃很少有分開這么長時間的時候……而現如今京中上下,無論是誰,再遇到王妃,也該不會再象從前那般輕慢無禮了吧?”
燕王圣眷正隆,太后也對這個過繼出去的小兒子十分倚重,他還有了兒子,不管是不是王妃嫡出,反正有親生兒子了,可以繼承燕王府的事業。宗室做到這個份上,還有誰能瞧他不起呢?更別說未來的新儲君還明顯與這位王叔感情甚篤……就算是曾經記恨岳家的那些宗室寡婦們,想到謝這位永安郡王妃曾經是如何懟她們的,也不敢再跟燕王妃過不去了吧?即使她們沒有這個覺悟,她們的兒孫小輩們也會讓她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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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時局,確實跟他們夫妻剛剛進京時不一樣了。
謝不由得感嘆萬分,隨即想起一件事:“廢太子的旨意……應該就是這兩天要頒布下去了吧?”
朱瑞點點頭:“確實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坤寧宮與東宮的舊人,早在二月初一那天就已經被先一步送去了太后特地撥出來的莊子上。那地方已經是太平府的地界了,離京城頗遠,周圍一大片土地都是太后的娘家所有,連附近鎮子上,也多是太后娘家的產業,居住的百姓不是太后娘家的親眷仆從,便是佃戶伙計。那些宮人與內侍生活在遠離鎮子的田莊中,除去事先安排的車夫、雜工、廚娘等等以及從附近幾個村鎮收容的孤兒以外,再無其他閑雜人等。整個莊子分成兩邊,讓宮人與內侍分別住進去,按旬送去米糧……”
在這么閉塞的環境中,若有誰想離莊外出,必須要報給管事的人知曉,才能借用馬車出行,否則光憑兩條腿走路,走到最近的莊子或鎮子上,也得半天的功夫。就算有人足夠身強力健憑著兩條腿偷跑出莊,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完全走出太后娘家人的勢力范圍。期間但凡有個把佃農發現生面孔,等待那逃走者的就絕對不是什么好結果。
本來,遣散出宮的宮人與內侍們雖然可以享受到太后仁慈,為他們安排的養老福利,可部分比較年輕的宮女還是可以嫁人的,有家人的也可以聯系家人,獲得當地官府的文書許可,進京接人。可頭一撥出宮的人,基本不是侍候過曹皇后的,就是侍候過太子和王湄如的,除去太子妃的幾個陪嫁丫頭被發還本家處置,太子妃在慈寧宮另挑了侍女以外,其他人基本沒逃過去。定了罪的自然是該處死就處死,該流放就流放,剩下查不出有什么問題的,通通被安排到了太后的這處莊子里,嚴加看管著。他們不可能享有其他被遣散的宮人會享有的福利與權利,這輩子恐怕都要老死于此了。
沒有人反對,反而還有很多人覺得太后十分仁慈,畢竟她沒有把所有人直接處死。就連曹家,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他們顧不上提任何異議。
二月初四,就在太子正式被廢的當天,承恩侯因為傷重不治,在家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曹氏一黨,從這一天開始徹底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