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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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俱是正妻所出,并無庶子。所以曹二老爺提出要送走一名不起眼的子孫,以保存曹家嫡支的香火,身為當事人的曹文泰立刻就想到,這個人選除了自己,再無他人了。

他也沒什么丟下父母親人獨自逃生的心理負擔,這時候他只會覺得自己身負延續曹家血脈的重責大任,離開是應該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能順利脫身的可能性太小了。畢竟他曾經是那么張揚驕傲的一個人,又是承恩侯獨子,誰能忽略掉他呢?

想到這里,他就有些警惕地看向曹二老爺:“二叔,雖說我想逃走的希望不大,但若是做好善后,再找個替身頂替的話,未必不能成。倘若你認為我無望逃走,轉而把主意打到四房、五房、六房的堂弟們身上,那就太糊涂了!他們不過是些蝦兵蟹將,就算逃出去了也不能承擔起重振曹家的大任,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況且,他們又不是曹家嫡支正統,將家族崛起的希望交托到旁支庶末身上,祖宗們難道會甘心么?!”

曹二老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文泰,不管你是怎么看待四房、五房與六房的,我們兄弟每一個都是承恩公的親生骨肉。相比于長房子孫單薄,我們二房只有兩個女兒,三房已然絕后,四房、五房與六房至少子孫繁茂,嫡庶齊全。當中不少人聲名不顯,更有希望脫逃成功。這個時候,你要為大局著想。你是曹家下一代的家主,不能只想著自己就完事兒了!”

曹文泰頓時惱了:“二叔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

然而曹二老爺懶得跟他爭吵,只轉頭望向長嫂:“我記得,因為文泰的婚事一直不順利,遲遲不能娶妻,嫂嫂就給他安排了兩個通房。這兩個通房就沒人有孕么?”

承恩侯夫人哽咽著道:“不瞞二弟,去歲皇后娘娘薨逝的時候,侯爺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我們要做的事風險太大了,為了以防萬一,即使是在孝期內,我們也沒攔著那兩個丫頭侍候文泰,我還把她們的避子湯給停了。其中一人在年前確實診出了喜脈,我立刻就把人安置到莊子上養胎了,對外只說她是生了病。可就算這孩子能平安出世,又不知道男女,萬一是個女孩兒……”

曹文泰愕然地看著母親。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兩個通房一直都在喝避子湯呢。其中一人忽然失蹤,他也以為是她犯了錯惹母親不悅,所以完全沒有過問她的去向,沒想到居然是因為有孕了?!

曹二老爺嘆道:“既然這個通房有了身孕,只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就行了,即使是女孩兒,將來也可以招婿生子,反正生下來的孩子姓曹即可。眼下還是盡快把人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再分派個可靠的人跟著侍候、護衛她。至于將來她防身的銀子,不要給她太起眼的東西,免得引來肖小,倒是些小巧不起眼卻方便賣錢的財物更實在。嫂嫂要盡快把事情辦好,不能拖延!我們不能確定宮里什么時候會想到要派兵圍住曹家胡同,若不能在那之前把人和東西送出去,就一切都是白搭!”

承恩侯夫人頓時急了:“那……那要把人安排到什么地方躲避呢?如今我們還能相信誰?!誰也不能擔保,我們家一旦出事,那家人還會愿意庇護我們的子孫呀!”

曹二老爺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合適的人選,最后勉強提出一個人:“試著聯絡慧姐兒吧。她倒是個人品好的孩子,謝家如今又是燕王府的姻親,她哥哥顯之還跟永寧長公主的千金定了婚約。她是定然不會受到牽連的。把那通房連同昔日侍候過老夫人的丫頭一并送過去,只說是托她照看老夫人的后事。她應該不會拒絕。”

承恩侯夫人遲疑了:“慧姐兒?謝映慧么?可我們這幾年跟她沒什么往來,她又為著老夫人的事一直記恨我們……還不如找淑卿呢!哪怕是為了女婿的體面,永寧長公主也會保住淑卿性命的。只要她平安,她身邊的人自然不會有事……”

曹二老爺卻道:“淑卿的品性未必可靠。倘若我們都出了事,嫂子能擔保她不會拿你送過去的人換取新君的賞賜么?相比之下,慧姐兒好歹還會顧慮到老夫人的體面。只要別告訴她那通房的身份,只說是老夫人身邊舊人的晚輩。等避過最初最危險的那段日子,過后讓那嫂嫂安排的人尋個借口把那通房帶走就是了。”

承恩侯夫人猶豫不決。曹二老爺卻要起身告辭了:“嫂嫂再與家里人商量商量吧。我去看看大哥。倘若大哥的身體撐不下去,那就得趕緊構思好,遺折要怎么寫了。哪怕希望渺茫,我們也得試一試,看能不能保住孩子們的性命。”至于他們這些大人,已經享受了二十年的富貴尊榮,曹家會落得今日的下場,所有人都是有責任的。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負起該負的責任來吧。

曹二老爺那天在兄長這里待到深夜才回家。宮里并沒有派人包圍曹家胡同。但隨后兩日,隨著消息走漏,四房、五房與六房的人趕到承恩侯府來打探消息,見勢不妙,都嘗試著要逃走或是送走家中的兒女、財富,還沒走出曹家胡同的地界,就被城衛的人給攔下了。可見,皇帝并沒有放松對曹家的警惕之心。哪怕是他這幾日身體狀況不佳,他也示意燕王代替自己向城衛軍傳達了命令。

承恩侯夫人借口已經去世的承恩公夫人,還真的上門去找了謝映慧,只說曹家前途未卜,倘若有難,還滯留在城外寺廟中的承恩公夫人棺木,以及守靈的舊侍從們,就要委托給謝映慧去照顧了。謝映慧表示可以去跟那家寺廟的主持交涉,讓外祖母直接在寺廟后山擇地入土,往后每年也會前去拜祭,但除此之外,她不會做得更多了,也不會收留任何從曹家走出來的人,哪怕是侍候過承恩公夫人的舊侍也一樣。

反正仆從們只要沒有犯罪,都不會處死,頂多就是發賣罷了。到時候她再把人買下來也是一樣的,又不會犯忌諱。

承恩侯夫人勸說她不得,只能轉頭去求小姑子曹淑卿。雖然她成功把人塞到了曹淑卿身邊,可后者消息滯后,壓根兒就不知道曹家正在面臨什么危機,還在感嘆:“你們怎么還沒把太子妃解決掉呢?薛家已經不成氣候了,還是盡快讓侄女兒做太子妃吧!”承恩侯夫人聽得心塞,但想到曹二老爺的警告,又不敢多說,只拿話搪塞過去了事。

接下來,她就來不及做得更多了。

二月初四,太子被正式廢位。當天承恩侯聞訊后,撐著最后一口氣完成了遺折,就閉上了雙眼。曹二老爺代替嫂嫂與侄兒向宮中報了喪信,同時送上了遺折。接著,他回到家中,與家人團聚,和承恩侯府上下一同等待著自己的最終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