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陷入了混亂之中,皇帝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然后他白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隨后大殿里的人便陷入了更大的混亂。
慈寧宮這邊,太后聽完總管太監的回報,也氣得渾身發顫。等另有小太監飛奔過來稟報后續消息,知道皇帝暈過去之后,太后也顧不上再細聽后面的事情了,立刻就帶著人趕往西宮。
皇帝暈過去之后,被燕王與朱瑞護送回了西宮,眼下正在接受太醫的治療。大朝會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而兩位皇子也跟著去了西宮。四皇子本來就習慣跟在皇帝身邊,他跟過來自然是沒問題的,可是三皇子也跟著來,就讓許多人心理不適了。
可是,皇帝在暈過去之前,并沒有說出要將他囚禁起來,眼下誰還能控制他的人身自由呢?燕王倒是很想將他送回東五所,繼續軟禁,可他畢竟只是個藩王而已,不能代替皇帝做這個主。就算他愿意冒險,當時朝堂上還有好多宗室王爺阻止他呢。
那些曾經支持過三皇子的宗室皇親們,原本以為自己的從龍之功要泡湯了,為了避免新儲君四皇子記恨他們,他們都打算要縮起腦袋來裝一段時間老實人的。沒想到在今日的大朝會上,他們會吃到那么大一個瓜,立時就打起了如意算盤。
他們好歹曾經也是三皇子的支持者,倘若三皇子真能順利成為儲君,他們的從龍之功不就又回來了么?總好過在新君眼皮子底下擔驚受怕過日子呀!
于是,這些人重新又抖起來了。不等三皇子出言籠絡,他們就自動站到了他那一邊,還在燕王面前護起他來。如今皇帝當堂暈倒,身體情況也不知會嚴重到什么地步。倘若皇帝真個一病不起,新儲君又還未冊立,三皇子有心搞事的話,背后有這些宗室皇親撐著,還真不知會鬧出多少亂子。
燕王看著這個場面,就覺得頭痛。但他認為救治皇帝更重要,顧不上跟三皇子以及宗室們爭論,索性就把他們放置不管了,先把皇帝送回西宮,傳太醫來問診要緊。
所以,當太后帶著永寧長公主、謝以及大皇子妃薛氏到達西宮的時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三皇子站在外屋,冷笑著對四皇子放狠話。四皇子端坐在椅子上,雙眼盯著前方的墻,仿佛壓根兒就沒聽到他在說什么。
太后沉著臉進了門,四皇子立刻起身向她行禮。三皇子略慢了一步,還特地多看了太后兩眼,方才彎腰行禮的。太后一見,便知道這個孫子對自己也有了極深的怨恨。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有什么顧慮了。
她沒理會三皇子,徑自對四皇子道:“你父皇如何?怎么不進里屋去陪他?”
四殿下低頭道:“太醫在為父皇用針,需要保持安靜。燕王叔與瑞堂兄在陪著,孫兒便留在了外頭。若是孫兒也進里頭去了,三哥會跟著進去的。萬一擾著太醫用針,對父皇可不好。”
太后嘆了口氣:“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的孝心。”回頭便對西宮的太監總管道,“把三殿下送回他宮里去,讓人把他看好了,別隨便放人出來!”
三皇子頓時不干了:“皇祖母也未免太偏心了!四弟留在這兒陪父皇,便是有孝心。孫兒也想留下來為父皇盡孝,怎么就不行了呢?!”
太后冷笑:“你明知道太醫在為你父皇用針,需要安靜,卻還不管不顧地在外頭吵鬧不休,你的孝心在哪里?!哪怕是表面功夫,你都不愿意做,你這孩子不但冷心冷情,還很蠢呢!你留下來能做什么?生怕你父皇醒過來后,不會被你再氣暈過去一回么?!”
她沉著臉堅決要求下面的人把三皇子帶走。跟著過來的臣屬中,內閣重臣們都沒有說話,宗室們卻有人出面了:“太后娘娘,三殿下還年輕,行事魯莽了些。如今他知道自己的錯了,就不會再犯的。皇上龍體不安,還是讓兩位殿下都在跟前侍疾的好。萬一有什么事……兩位殿下也來得及聽皇上的教誨。”
謝本來一直安靜地跟在太后身后裝壁花,聽了這話就忍不住循聲望過去,看是哪個宗室這么大膽,說這種話簡直就象是在暗示皇帝快要死了似的。
一一看這人的臉,謝頓時就明白了。這是先帝末年時依附了參與奪嫡的皇子的近支宗室,論輩份是皇帝的堂弟,只是不走運,依附的皇子早早敗于他人之手,連性命都給斷送了。他這個依附者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也失去了世子之位,差點兒就被廢為庶人。還是當今皇帝登基之后,為了表現自己的寬仁,大封宗室,他才重新獲得了郡王爵位的。簡單地說,就是跟皇帝競爭皇位失敗了的人的跟班。
可他雖然不是敗在皇帝手上,卻從沒停止過對皇帝的羨慕嫉妒恨。眼下看到皇帝父子之間也出了亂子,就惟恐天下不亂地摻和進來了吧?可是這種人本來就沒什么政治勢力,今日只是來充數罷了。貿然說出這種魯莽的話,是真覺得自己有了倚仗嗎?
太后聞言也是大怒:“靠著皇上寬宏大量方才得以茍延殘喘的喪家之犬,今日也有膽量在宮中亂吠了?!左右,給哀家把這人叉出去!都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貓阿狗也敢在此叫囂了?!”
禁衛侍從們面對今日稍稍扳回一局的三皇子,可能會覺得束手束腳,可面對沒有政治地位的落魄宗室郡王,他們卻不會有多少顧慮。那說錯話的郡王爺很快就被帶下去了,而其他宗室們互相交換了眼色,都沒有阻攔。眼下還是先確定皇帝的狀況更重要,倒也沒必要跟太后當場爭論起來。
三皇子不情不愿地被請走了。四皇子也終于可以松口氣,進了內殿見自己的父親。太后也帶著永寧長公主進去了,謝雖是女眷,可看著外頭一大堆等消息的男人,想了想,拉了薛氏一把,也低調地跟進了里間。
反正沒人攔她。
里間,皇帝仍舊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如金紙。燕王沉著臉在床邊聽著太醫的稟報,見太后來了,忙上前相迎,又扶著太后的手來到皇帝床邊,低聲將太醫的診斷告訴了太后與四皇子。
謝與薛氏離得比較遠,聽得不算清晰,但也清楚地認識到,皇帝的身體狀況是真的很不妙了。
更要命的是,皇帝是當著所有臣屬與宗室的面倒下的。如今,太醫的診斷結果也會很快傳到外間眾人的耳朵里。這無疑會讓很多人的想法受到沖擊。
皇帝的身體已經拖不了多久了,儲君人選必須盡快定下。可三皇子剛剛才鬧過一場,宗室當中有許多人似乎選擇站在了他那一邊。那么儲君的最終人選,是否會因此發生變化?
倘若真的有了變化,新儲君的人選不合皇帝心意,那他與太后又是否能堅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