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也搖頭嘆息,“怪不得李府曾經那么顯耀的家族,到現在境況越來越差,需要靠族中子女跟權貴聯姻才能勉強繼續維持,老夫人,不是做后輩的要教訓你。身為長輩就應該以身作則,像你這般遇到事情只會推卸責任,總從別人身上挑錯處,那后輩還不得跟著你有樣學樣?家族里個個如此,如何成才?你該反省反省了,不然李家怕是輝煌不了多久,到時候您老可真沒法去見李家列祖列宗。”
李老夫人被這兩夫妻一唱一和,氣得渾身發抖,臉上青白交錯。
去見李家列祖列宗,這夫妻倆是在咒她死么!
其余人皆眼觀鼻鼻觀心,對柳二夫婦的人身攻擊裝作沒聽見。
這老婆子一心只有如何維持李家富貴榮華,將族中女子拿來當做換取利益的籌碼,可不該罵?
若是心慈的真心疼愛族中后輩的,一開始就不會這么大張旗鼓帶著一堆家丁護院來找人。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女娃兒跑了。
尋常人家都怕壞了女子名聲,對這種事情藏著掖著還不來不及,免得害了孩子一輩子,誰有像她這般作為的?
她一開始來的時候,就不僅僅只是為找回孫女,她還打著別的主意!
只不過最后事情出乎她意料,才沒讓她算計得逞罷了。
事情一旦有官府介入,就不是你空口白牙說如何就如何的。
證據擺在那里,想耍賴也耍不成。
對于這種見縫插針算計人的人,只拐彎抹角落她臉面都是輕的。
此時柳家人跟魏紅也總算明了柳知秋堅持報官的用意,防的就是李老夫人這種人。
“康大人,事已至此,老身也不想再糾纏。”李老夫人站了起來,不愿再在這個地方多呆,“月兒已經沒了,說再多又有什么用?老身這就把月兒帶回家,好生安葬,只望她來世能投個好胎,別再受這諸多苦楚。”
康世鳴點頭。
這件事情牽涉到人命,衙門自然是要備案的,但是他也不希望李家跟柳家對薄公堂。
二者之間原本就沒有沖突。
釀造這場慘劇的四個刺客皆已斃命,幕后黑手又還沒能查出來。類似這樣的案件,最終都會成為無頭公案,查不到任何結果。
李老夫人選擇這個時候把人帶走,便有事情算是了了的意思。
康世鳴暗暗松了一口氣。
倘若鬧上公堂,勞民傷財不說,要是久久查不出真相,衙門還會給百姓一個無能的形象。
現在這般結果是最好的了。
見康世鳴點了頭,李老夫人遂不再看向其他人,只著人去村口吩咐家丁護院,前來把人抬回家。
“慢著。”柳知秋突然開口,站了起來定定看著李老夫人,“身為李君月生前的朋友,她若有遺愿未完成,我該為她還愿,算是為她盡一份心。李老夫人,敢問帶回去之后,你打算如何處置他的遺體?”
李老夫人冷冷看著柳知秋,“如何處置,這是我李家的事情,老身用不著向柳公子交代。”
柳知秋撇嘴,嗤了一聲,“臨上花轎前脫逃,給李家蒙羞,讓李家其他待嫁女子名聲受損。按照家族規矩,李君月這樣算是家族的罪人了吧。對這樣的罪人,我猜李老夫人把人帶回去之后,斷不會讓她葬進李家墓地,怕是只拿一張破席子,把人裹了扔到亂葬崗,草草了事,是不是?”
李老夫人冷笑,“家族有家族的規矩,犯了錯就要受到應得的懲罰,哪怕人死了也一樣。但是這些,輪不到你姓柳的來指手畫腳吧?”
她說話不再客氣。
柳家固然名望極大,在云州已經有了不可擋的起勢,但是跟李家百年世家底蘊比起來,柳家充其量只是個暴發戶,她心底從未看得起柳家。
“你這老婦人怎么心腸這么狠毒,人死如燈滅,有什么罪過死了還要受懲罰?扔到亂葬崗被野鳥啄食,變成孤魂野鬼,連塊讓人祭拜的墓碑都不能立,你也不怕李姑娘冤魂找你索命!她是被你害死的!”瞧著老太婆趾高氣揚眼高于頂的模樣,杜鵑就氣不打一處來。
老了還這般毒,不給自己積陰德,日后死了小心下十八層地獄!
“哼,鄉野刁民!”李老夫人氣得拂袖,跟潑婦對罵,有損她身份!“康大人,老身這就告辭了!”
李君月死了,李家還有一堆爛攤子需要她收拾,君華跟孟家的親事絕對不能就此黃了,她沒時間在一個死人身上耗!
“我以五萬兩,買下李君月,為李老夫人再省下一張破草席,如何?”醇厚低沉的聲音響起,讓走到門口的老婦驟停了腳步,不可置信看向身后的人。
不止她,整個屋子里所有人,皆不可置信。
“知秋,你——”是不是魔怔了?杜鵑想說什么,被柳二攔下,朝她搖了搖頭。
五萬兩,便是大戶人家,也是一筆極大的數字,用來買一句尸體荒唐至極。
但是兒子做了決定,他們便支持。
銀子可以再賺,他們有吃有喝也不餓不著。
“柳公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李老夫人轉過身走回來,一雙眼睛瞇著,精光閃爍。
“縣令大人就在這里,只要老夫人點個頭,當場可以立下文書簽字,以后李君月與你李家再無瓜葛,五萬兩立即奉上。”柳知秋道。
“柳公子莫不是真看上那丫頭,人死了都要給她個好歸宿?”
“這是我的事,應還是不應,一句話。”
這下李老夫人反而不慌不忙了,心思急轉,“坊間由來沒有后輩跟家族斷絕關系的道理,那是大不孝,便是死了,此事也萬萬不能成,今日我老婆子若為五萬兩,把自己孫兒賣出去,日后我李家在蒼梧鎮還如何立足?柳公子所言,簡直是笑話!”
“老夫人若真那么在乎家族名聲,就干不來雙姝同嫁一人的事,買一送一?”柳知秋嘲諷,“我柳家也不是豪富之家,能拿出五萬兩是我的極限,只為顧念相識一場,她不喜李家,我喂她還愿。老夫人若是不肯,那便算了,我也沒法強求,對李君月算得是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