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廿廿沉沉嘆了口氣,“怨恨別人容易,可是怨恨卻也可以反噬自身。若怨恨排解得不當,實則最后還是會傷人傷己啊。”
周氏拍拍廿廿的手,“嫡福晉特地這次叫格格與大側福晉一起陪主子爺出來,就是想叫格格跟大側福晉又爭起來,從前的情誼便又失和了去。”
“難為格格這會子還能體諒嫡福晉去。”
廿廿緩緩而笑,“見人學樣兒,前車覆而后車鑒,我便是能理解嫡福晉的心思,可是我卻終究不想成為她那最終傷己、自苦的模樣去啊。”
“所以格格的意思是……?”周氏定定望住廿廿的眼睛。
廿廿輕垂眼簾,“從我當日幫了大側福晉起,我的心意就已是定下來了。我跟大側福晉之間——不爭。”
“若想爭,還不容易么?不獨眼前的大側福晉,便是家里那位侯佳氏便必定已經恨得烏眼兒青似的了。我將她攆到后罩房去這么久,她早在想主意如何翻盤,兼之報復我去呢。”
周氏一警,“那這回趁著格格你出門在外,那侯佳氏在家里不會想什么壞主意吧?”
廿廿闔上眼簾,“家里有星桂。星桂雖年歲小,辦事卻是妥帖,諒侯佳氏也未必找得到什么機會去。”
周氏這才松一口氣,瞟了車外一眼,輕聲道,“怪不得格格是帶了星楣出門,卻將星桂留在家里。”
十五阿哥帶著骨朵兒和廿廿到達隆福寺行宮。
到達之時,已是日暮西斜。車馬勞頓,先想著的便是安歇之事。
立在暮色燈影里,骨朵兒偏望廿廿,“……你打算,住哪兒?”
十五阿哥住“翠微山房”,挨著翠微山房最近的是“翠微室”。
廿廿含笑指了指山坡上露出的一角飛檐,“我聽說那邊山景極佳,我住那邊‘翼然亭’。”
翼然亭距離翠微山房最遠,處于邊緣地帶了。
骨朵兒有些意外,不由得挑眉,“你……何必住那么遠?”
廿廿便笑,“要不,我陪姐姐一同住翠微室?”
骨朵兒面上果然尷尬。
廿廿輕嘆一聲,上前握了握骨朵兒的手,也用不著說話,自便帶了周氏和星楣上山去了。
剛安頓下來,十五阿哥卻上來了。
廿廿雖說有些驚訝,卻也不意外,上前只管伸手抱住十五阿哥,將面頰貼在他懷里,卻不必說話。
十五阿哥輕聲嘆,看一眼周遭,“嗯,倒有眼光,山景是好。翼然亭,亭若飛翼,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叫十五阿哥這么一說,倒將廿廿給說得笑了。
“爺這張嘴,慣會哄人”
十五阿哥倒是高高挑起了眉,“哦?還慣會?我的天,你可知道,這可是爺長這么大以來,咱們家里頭一回有人這么評價爺呢。”
十五阿哥坐下,將廿廿攏到膝頭來,“……旁人啊,都還說爺笨嘴拙腮,不會說這些話去呢。”
廿廿莞爾,唇邊梨渦悄悄一現。
“那她們就都是被阿哥爺給蒙騙過了!”
十五阿哥輕嘆一聲,抬起她小小下頜,對著她的眼睛,“……是爺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
“你可明白,男人哄女人開心,原本是極難的事。爺心里還要顧著旁的那么多事,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去。”
廿廿聽懂了,含笑柔軟了下來,軟軟伏在十五阿哥的臂彎里。
“阿哥爺也不用特地費心哄我開心……我啊,沒那么難哄的。”
她是當長女的,從小就是她哄著哥哥、弟弟,哄著兩個妹妹,哄著公主,哄著格格,甚至——哄著皇上那位老爺爺……
她習慣了哄著別人,卻反倒不習慣被別人哄呢。
十五阿哥心下卻反倒涌滿了疼惜,“恰好爺也沒有那么擅長哄人,那就正好只哄你一個吧……”
兩人相視而笑,都是伸手,緊緊抱住對方。
十五阿哥情動不已,垂來深深地親她。
她這么小,卻這么乖巧懂事;他跟她相差著十六歲,可是她卻總是能與他的心貼得這么近。
周氏和星楣早就避了出去,將隔扇門關嚴。
十五阿哥將廿廿揉到懷里,抱著她到欄桿上,面對蒼茫夜色。
這翼然亭,清風浩蕩,只需展開雙臂,就能飛升。
不知是不是這么回事,所以十五阿哥剛一來……廿廿便極快就飛了。
她哽咽不已,柔小的身子劇烈振顫。
十五阿哥更是神魂顛蕩不已,一再嘶啞低吼,終是再忍不住,不肯再如在家里那般小心,而是徹底地,放肆了三兩回去。
夜色深濃,廿廿累成柔軟一團,伏在十五阿哥掌心下迷醉著。
十五阿哥親自替她推拿,一來舒緩肌肉的酸痛,二來用宮里的秘法將他方才的放肆給驅離出去。
廿廿卻還是不放心,悄聲問,“不如……我要一碗藥湯吧?”
她知道,宮里的這項秘法一向是推拿手法配著藥湯,兩者兼效,方可確保無虞。
十五阿哥卻是輕笑,“不用,爺多給你揉一會兒就是……”
只是……他的掌心那樣熱,掌紋粗糲。
廿廿漸漸融化成水一般,終究抱住他手臂,軟軟祈求,“爺……我受不住了。”
十五阿哥得逞,湊在她耳邊呢喃,“……那爺就再來一回。完后正好一并除了,可好?”
不過趁著熄燈之前的一兩個時辰,十五阿哥便叫她飛了這么多回。待得十五阿哥如她所愿離去時,廿廿已經累得睜不開眼。
便是要了熱水來泡著,身上各處依舊仿佛留著他的指印。
廿廿輕嘆一聲。
有些滿足,又有小小的惆悵。
“格格,主子爺他……”周氏從外進來,欲言又止。
廿廿努力笑了下兒,“嗯,我知道阿哥爺去大側福晉那邊了。我請他去的。”
周氏卻搖頭,“可是……奴才卻是瞧見阿哥爺直接回翠微山房去了,壓根兒就沒往翠微室那邊拐。阿哥爺回到翠微山房,那邊就熄燈下鑰了。”
“啊?”廿廿也是激靈一下,便睜開眼了,那股迷糊勁兒都散了。
周氏便笑,輕聲說,“主子爺的心,還是在格格這兒……便是格格不爭,阿哥爺卻也不想去別人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