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生沖他淡淡一笑,伸手扶住了立馬便要跪拜的少年。
“別拜,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少年瑟瑟發抖,裂開的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茶小二驚疑不定地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李花生。
李花生摩挲著下巴,對茶小二笑道:“店家,這些人是你殺的嗎?怎么我都沒看到你動手,他們就死了呢?莫不是發了什么病?”
茶小二嚇了一跳,他還正要問她是怎么動手的,倒先污蔑起他來了。
“此間事情,頗有蹊蹺。我去報官,姑娘不可走動,乖乖坐著等官差來再說。”
茶小二橫著眼,堵在門口,一邊對著門外喊人去報官,一邊堤防著李花生沖出去。
李花生本就著急尋人,哪里肯與這茶小二啰嗦。
“店家,你這茶水怕不是睚眥山的山泉吧,我聞著里頭可有死人的味道,不若請了官府一并查查。”
她一面笑,一面抬腳往外走。
剛進來時,睚齜獸便提醒了她,這茶水中有血腥味和死人氣。所以,她一口也沒喝。
茶小二一愣,臉上血色全無。
“你……你、你莫要信口雌黃!”
這時,乞丐少年突然往前一沖,將堵在門口的茶小二撞翻了。
他冷冷地看著茶小二,四仰八叉地橫躺在大街上。
“我沒有看到神仙姐姐動手,殺他們的人是你。”
少年此言一出,茶小二和李花生俱是震驚地朝他看了過去。
他抹了一把嘴角新溢出的血漬,語氣輕蔑。
茶小二看他身形單薄,跳起來掄拳欲打,可一觸到少年冷如冰刀孤絕寒透的眼神便怔住了。
事發突然,茶館里的客人又都被嚇跑了,看到事發過程的,只有他們三人。
倘若官府問責,那姑娘沒有出手,也就找不到任何物證,倘若那二人都指向自己,豈不是吃虧?
茶小二久經世事,何等伶俐,他想罷便收回了手。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他打疊起笑臉,湊到李花生面試。
“姑娘自然是沒有動手,小人也沒有動手,可出了人命,現場只有咱們三個,官府知曉了定要傳咱們問話。橫豎是沒有罪證,何不等上一等,待官差問完話再走不遲。”
李花生哪里看不出他是在拖延時間,聽他先前和那些壯漢斗嘴,想來與獻城官府關系不錯。
她可沒時間打這官司!
“讓開。”
睚齜獸領會到她的意思后,稍一用法力那茶小二便連連后退。茶小二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
幸而這時候街上圍觀的人不多,很快便離開了。擺脫茶小二后,李花生一頭鉆進了衣裳鋪子,搖身一變,成了個翩翩美少年。
睚齜獸有點不樂意,它給主人變裝不費吹灰之力,為啥要去買呢!
衣裳鋪子的老板娘,見了李花生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又見她掏出一片金葉子來,更是殷勤有加。
“姑……公子可真是人中龍鳳,這樣好的樣貌天底下也是獨一份了!”
聽著老板娘夸的天花亂墜,李花生只淡淡一笑,理了理云鬢。
“大娘,聽說獻城出了壞事……”
她欲言又止。
老板娘“嗨”了一聲,笑道:“知道知道,公子這樣的容貌出門必定要留心。現如今世道不好了,雖說公主來了獻城,可那些逃竄的大寧人都不是好相與的,還是多留心才好。”
李花生皺眉:“大寧人?”
老板娘好奇道:“公子莫非不知?”
不是因為知道大寧人闖入城里,又為何要女扮男裝,豐曲不似大寧在男女大防上理教頗多,別說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就連連公主上街都是女兒家打扮。
李花生笑了笑:“大娘我遠在異國修道,久不回家,不知家鄉是何情狀。”
老板娘“哦”了一聲,遂解釋道:“前些時大寧人兵敗,主帥被公主斬殺,有幾個副將討了,鄰近大宛的地方被堵的死死的,他們便一路往北逃,公主循著蹤跡追到了獻城。”
見李花生呆立著不知想些什么,老板娘又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有公主在,咱們不用怕,那幾個大寧賊人翻不出天來!”
李花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心里盤算著,那些大寧人如果都是東方榮欽的副將,必定知曉他的下落,是死是活,去尋來一問便知。
邊境之城里,進了敵國兵將,又有妖族破墻入城,這城里卻仍舊是熱鬧不凡,做生意的人沒有一個嚇得關了店鋪。
說起來,這位川綺公主,當真是令人好奇。
李花生想著,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
“大娘,我很早便離家了,深山修煉閉塞,竟是連公主這些年來的佳話事跡都一概不知了……”
老板娘是個生意上的好手,人精中的人精,一聽便明白了。
“公子去城南的志怪樓去坐坐,那里說書人什么都知道!包您聽得滿意!”
李花生道了謝,轉身出來。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城南的志怪樓。
豐曲人好武不喜文,文鄒鄒的小曲沒幾個人愛聽。這志怪樓乃是一個聽傳奇話本的茶樓飯館,專供老少爺們消遣逗樂。
要說志怪樓,李花生倒是翻出了一些記憶,傳聞這樓說書人清一色的俊美男子。
來聽書的除了男人,還有許多姑娘婦人。
志怪樓,在豐曲國大約每座城都有一個。
在這里可以聽志怪傳奇,也可以聽野史趣聞,還有些經典故事會被說書人戴著面具演繹出來,是說書人,亦像是伶人。
李花生走到門口,一個身著白衣的清俊男子便迎了上來。
“公子想聽什么故事?”
清俊男子語聲溫柔,邊詢問邊將她讓了進去。
李花生看著他寬大的袖袍晃動如水波一般,勾唇一笑。
“新近的故事即可,不拘是什么。”
清俊男子微笑頷首,將她帶到了一個大包房,里頭有數十隔間,將一個半圓臺子圍繞著。
引李花生落座后,清俊男子欠身離開。
她所在的隔間,如同其他人的一樣,只不過因是后來在最角落的位置,觀看視覺并非最佳。
隔間門口是一道紗簾,落座后垂了下來。
隱隱綽綽看到了清俊男子離開的身影。
“叮鈴!”
一聲清脆的銅鈴響后,李花生隔著紗簾看到了一道頎長身影走至半圓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