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如綽有些溫涼的手指握住了滾燙的茶盞,又復松開,正當眾人以為舒如綽打算忍過這一城的時候,卻聽舒如綽唇邊勾起一抹譏誚弧度:
“在場諸位不過因為我說這句話應景而贊嘆,又不是贊嘆我寫了這句話,所以,顧小姐到底在質疑些什么?顯擺你的才情,鄙夷我等無知?”
這一句話,不僅緩解了尷尬,也無疑將顧思溫放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對立面。
頓時有人不善地看了一眼顧思溫,附和道:“對啊,我們只是為這句話應景而感嘆,顧小姐秀什么秀?”
南面官貴女還好,畢竟和顧思溫一樣,血脈都是大昭人,北面官就不同,她們早就看這群到處顯擺才華的貴女不順眼,所以回敬起來更不客氣:
“對啊,搞的就你顧思溫有才情,我們都無知似的。我這里也有一句很適合顧小姐,叫做‘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頓時,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咋不上天呢?
這個勁頭一上來,北面官貴女都閑不住了,又有一個看不慣的貴女“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道:
“我這里也有一句很適合顧小姐,叫做‘君額上似可跑馬’,當時讀起我還一知半解,如今才發現,原來是寫給顧小姐的。”
湖心亭內的笑聲更大了些。
這句話的意思更值得深究了——你臉咋那么大呢?
顧思溫臉一陣青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惱的,極其不悅地說道:
“諸位別忘記了,這一次究竟是誰做東!”
一句話,霎時間下面沒人說話了。她們可以仗著此刻義氣諷刺顧思溫,但是顧思溫身為太傅嫡女,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點到即止就夠了。
這一次來湖心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見狀,舒如綽也沒去做那個出頭鳥。
湖心亭又恢復了一片祥和,眾人品茶鑒茶,津津樂道。
舒如綽卻有些心不在蔫。
既然這一次品茶是玉茗齋為打出名氣所做,那么身為玉茗齋東家的謝遲會不會來?若是他來了,自己又該怎么接近他?時光倒流之事,到底應該怎么打探?
走神之間,身旁有人用修長的玉指輕輕叩了叩桌面。舒如綽回過神來,卻對上唐初曉略帶狹促的目光:
“怎么神游了?莫不是……在想你的翊太子殿下?”
舒如綽啐了一口,臉色有些發燙:“是你的你的你的,才不是我的呢。”
“我倒想是我的,可惜我有老聶了,那位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唐初曉老神在在地看了一眼窗外:“這湖心亭這么冷,也不知老聶蹲在了哪里。”
想起唐初曉的侍衛兼暗衛聶錚河,舒如綽思緒有些錯位:“你倒是關心他,該不會是真的對他有什么想法吧?”
唐初曉對天翻了個白眼:“你可真是想多了,不過是所有的男人里,就他聶錚河我看起來順眼一些而已。”
“有多順眼?”舒如綽想起唐初曉的父親,有些擔憂的問道。
唐初曉示意舒如綽湊過來,她低聲在舒如綽耳邊說道:“順眼到,第一眼見他,就有種想扒掉他那一身衣衫的沖動。”
舒如綽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
她知道遼朝的貴女比較開放,看來是她對開放程度的認知還不夠。
昭慶殿。
自從今晨舒如綽演武之后匆忙離開,蕭承一直心神不寧。
眾位貴女在顧思溫的邀請之下去湖心亭賞雪品茶的事情他已經得到了消息,但是心神不定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站在窗前遠眺,天際仿佛近在手邊,但是看似那么近在致辭的地方,卻是他如今觸及難及的邊際。
“太子爺,太子爺!”燕公公有些焦急的聲音忽然從殿外傳入,蕭承心神一凜。
燕公公是他的心腹公公,在他中毒這段時間內,昭慶殿的事情幾乎全部是由燕公公在外支撐。
“燕公公,發生了何事?”蕭承轉身邁步,扶住了焦躁不安的燕公公。
“太子爺,太傅要入宮尋您去玉茗齋品茶,和貴女們湖心亭品茶遙相呼應,老奴勸阻無果,現在太傅已經在進宮路上了!您……這可怎么辦是好?”
燕公公很是擔憂地看著蕭承,他家太子爺如今看起來是尋常無二,但是誰能知道太子爺什么時候就崩不住了呢?太傅雖然是太子爺的老師,但畢竟不是心腹。
聽見燕公公的話,蕭承清和一笑,聲音清泠溫潤,安撫了燕公公焦躁的心緒:
“燕公公放心,在太傅面前,君翊還是能好好應對的。”
話才落,殿外就傳來了一聲和藹而不失底氣的聲音:“太子殿下,老臣來尋你一同品茶!”
拍了拍燕公公的手,蕭承親自迎了出去,眸似冷月,唇邊笑意卻融和:“太傅能來,君翊蓬蓽生輝。”
太傅捻著花白胡須哈哈一笑:“太子殿下什么時候也同老夫如此客氣,老臣見太子殿下數日未出宮,生怕太子殿下孤寂,這才舍身來請您吶!”
蕭承淡淡一笑:“還是罷了,今日君翊在潛心品讀治國之策,正是渴慕之時,不愿出行。”
太傅聞言湊近了一步,上下打量著蕭承,沉聲笑問:“哪怕玉茗齋今日來了上好的君山銀針,殿下也不出行?”
聞言,蕭承沉吟片刻,復道:“不出行。”
“好。”太傅笑意中忽然帶著點老狐貍的味道:
“老臣可是尋玉茗齋的人留了極好的位置,那位置恰好能看到湖心亭的動靜,老臣得知,舒寧郡主今日也去了湖心亭,殿下……依舊不出行?”
蕭承:“……”
“不……”
“噯——”太傅趕緊插話:“殿下先別急著拒絕老臣。要知道,舒寧郡主一向不喜參與貴女聚會,加之性子溫順,這一次殿下就不怕郡主受了欺負?”
蕭承:“出行。”
不是玉茗齋那位置好,只是他忽然之間想品一品玉茗齋上好的君山銀針,嗯,僅此而已。
見狀,太傅撫掌大笑:“老臣就知道,舒寧郡主是殿下的七寸,有她在,不怕請不動殿下。”
蕭承淡笑,輕咳一聲:“太傅多慮,只不過是茶葉動人心罷了。”
沒什么說服力的話,也不知太傅信了沒信,便和蕭承基本并肩向宮外走去。
燕公公亦步亦趨跟在蕭承身后,無奈扶額。
他現在頭大臉大腦袋更大。
自家清冷如月的太子殿下,一聽見有關舒寧郡主的事情,就和得了失心瘋一樣,也不想一想自身什么情況。
說好的能應對,結果就這樣被太傅一句話拐走了。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