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瑤不可置信地看著長寧:“你們。”原來她方才說的沒錯,長寧從來就沒有將她放在心上,母后死了她便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長寧才會在這么多下人面前給她難看?
長寧深深看著沈樂瑤,良久才請啟朱唇:“七公主傷心過度,來人,送公主回去休息。”
話落,兩邊就上來兩名大力嬤嬤,一言不發就半拖著沈樂瑤退下。
兩名嬤嬤心里苦啊,連帶著家伙的侍衛首領都聽這長寧郡主的話,她們若是不從還不知怎么死呢。
沈樂瑤倒是平靜下來,只一雙眸子冷冷盯著長寧。
真可笑,想不到母后一死,第一個給她沒臉的竟是她義姐。
母后,你真是看錯了人。
長寧自嘲一笑,她從來不是圣母,做不出別人傷害了她還以德報怨的事。
沈樂瑤若是沖她來,她可以理解她剛剛喪母心情不佳。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出言咒罵母親,母親還懷著身孕,多惡毒的心思。
隆恩殿重又恢復安靜,長寧眼風輕輕往一邊掃過,還呆在原地的宮女太監便立刻回過神來。
宋燁上前沖長寧點了點頭,眼中意味復雜:“七公主那些話也是無心之語,郡,小姐莫放在心上。”
長寧苦笑一聲,搖頭:“你這還沒成親呢,就這么向著她嗎?”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宋燁心悅阿瑤,現在看來果然不虛。
宋燁靜默不語,上前取出三支香點燃,向皇后的棺槨磕了三個頭,便將香插進香爐。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與七公主已經有了婚約了,這三炷香是應該的。
上完香宋燁便要去御書房了,長寧將宋燁送出隆恩殿,一路繞過假山,長寧頓住腳步。
這本是條鮮有人至的小道,又逢皇后殯天,宮中一片靜穆,偶有路過的宮女太監也放輕腳步匆匆走過,不敢停留片刻。
宋燁一雙黑瞳靜靜注視著長寧:“接下來怎么辦?”
關于皇后真正的死因,他心中隱約有數,前些日子定安王世子徹查突厥細作一案沒多久皇后便病倒了,然后正陽宮又失火了,他隱隱覺得這其中必有聯系,只道皇后的死定不尋常。
若皇后真與突厥細作有關,那這門婚事......
長寧目光復雜難言:“皇后的事,我今日之前也只是猜測。”
“皇后當真與突厥細作有關?”
想不到宋燁也知道了,長寧目光一閃,深深看了一眼宋燁:“皇后確與突厥細作有關,但阿瑤是無辜的。”
阿瑤無不無辜,單從寧文帝對沈樂瑤與他的婚事上的態度便能窺得一二。
“皇后的死不是意外?”
雖是疑問的口氣,可宋燁卻一臉篤定。
既然皇后確實與突厥有關,若是寧文帝正要下手除掉皇后,宮里早早便能傳出皇后病逝的消息。
可寧文帝并沒有,正陽宮雖然封了宮,但何嘗不是另外一種保護呢?或許寧文帝對皇后也有一絲情誼,不肯輕易讓皇后死了。
長寧下巴微微繃緊,輕輕點頭:“皇帝確實朝皇后下了毒,可那毒只會使人失去生機,纏綿病榻但并不會致命。正陽宮的大火,想來是皇后放的。”
或許寧文帝是真的對皇后動過殺心的,可到底沒有狠下心來。皇后身上的毒她不可能沒感覺,或許正是這毒成了她最后的索命繩。
宋燁聞言,沉吟不語。
長寧嘆息一聲,伸手微微握緊假山上的一角:“皇后臨終前我去過正陽宮,阿瑤的事是她最后的心愿。”
話題又繞回了婚事,宋燁微微點頭,不再多話。既然長寧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還有什么不懂的呢?
“知道了,婚事不會有變故。你,安心且是。”宋燁心頭苦澀。
若這尚公主的事擱在別人身上指不定高興成什么樣子,大寧律法并沒有駙馬不得入仕的規矩,因此能尚嫡公主,那是人人艷羨的事,為何宋燁看上去并不十分高興的樣子。
長寧皺著眉,始終覺得哪里不對勁。
復又看了宋燁一眼:“可是有何不妥?”
宋燁看著長寧關切的臉龐,一腔心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想起陛下那邊還有事情,我這就先走了。”
“嗯。”
宋燁離開后,天空飄起了鵝毛細雨,紛紛揚揚。
冬日的雨雖不大,可卻寒意十足。
長寧站在假山后,看著宋燁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縮小成一道黑點。眼中閃過一絲深思,但愿是她想得太多了。
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轉身,許是站得久了長寧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待回到隆恩殿時,殿中已經掌了燈。
隆恩殿大宮女見長寧身上微微濕潤,忙不迭迎了上來:“郡主可要先去換身衣裳?”
“不必了,方才可有人來過?”長寧走近靈位,跪在蒲團上,從地上撿起紙錢丟入火盆之中。
火信子本已十分微弱,忙不迭卷起紙錢。
大宮女垂著頭,聲音細如蚊蠅:“方才沒人來過。”
長寧目光一沉,手上動作絲毫不見停頓,將最后的紙錢丟進火盆,冷笑一聲。
宮外的命婦明日進宮那是規矩,可宮中還有那么多嬪妃公主,皇后殯天當日竟然無人前來守靈。傳出去怕是都沒人相信,堂堂大寧國母殯天當日靈堂竟只有寥寥幾人,何等冷清。
這些宮妃敢如此無禮。
長寧目光定定的看著身前紫檀木的牌位,忽而揚聲:“來人。”
殿外侍衛小跑進到殿中。
長寧背朝眾人,殿中燭火飄搖,在長寧臉上投出一片極大的陰影。
侍衛首領等了片刻遲遲不見長寧開口,正要懷疑是否是自己聽錯了。
“去,除御書房外,派人挨著挨著敲門,叫各宮嬪妃立即過來為皇后守靈。”
“這。”侍衛首領也是在宮中當了許多年的差,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事,區區二品郡主,竟敢如此狂妄。別的妃嬪就不說了,可那柳妃與賢妃二位可是與之平級,這不是瘋了嗎?
見侍衛遲遲不做聲,長寧不緊不慢轉身,輕笑一聲:“這是要我親自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