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寧看了她一眼:“你們先退下吧。”正要說點什么的宮女只好屈膝行禮,隨后同馬車一路停在不遠處的樹下。
四人圍坐在亭中的石桌上剛剛好,只是帶來的菜有點多,擺不下了。
亭子不大,賀蘭勤便把阿盧也打發了,四人邊喝邊聊。
何來很想八卦一下,目光數次在二人臉上跳躍,賀蘭勤終于如她所愿,笑道:“大公主是怕日后見不到,所以多看幾眼嗎?”
何來眨眨眼:“我是擔心啊,聽說馬族有點亂,你這么急著回去千萬小心。”
“多謝大公主掛心,不過沖鋒陷陣不是我該做的事。”
何來一想也對,這個腹黑的大公子大概只會躲在哪個幽暗的房間里,對著地圖指指點點,給親信謀士發出一道道指令。讓他去上陣殺敵,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一輛碩大馬車,里面茶水糕點圍棋樂器啥的……
隨意想想,何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賀蘭勤:“在宮中過的可還習慣?”
“還好。”
“那就好,起碼不會怪我們當初把你從九連山劫走。”
“你這一走,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時再見,我族姐怎么辦?”
孟寧急忙拉她一把,這張嘴實在太快,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鷹綽笑道:“還知道關心我了,你顧你自己吧,當心你父皇給你招個厲害駙馬。”
何來的臉皮對于這種程度的打趣根本沒反應,她看著賀蘭勤,等著他的回答。
賀蘭勤:“眼下確有些事要處理,但你族姐知道,我這邊沒關系,只等她愿意了,隨時可以。”
“真的?”何來想著孟寧的話,很難相信。男人靠得住,豬都會上樹!
鷹綽:“何來,還沒開始動筷你就吃多了嗎?沒事做多練習武藝,少動腦子,我在外面都聽說了你的豐功偉績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能怎么辦?”
鷹綽:“你沒做錯,但只對了一半。立威可以,最好找個人少的地方,讓他們吃了虧還說不出來。現在這個樣,明明什么都還沒做,惡名就出來了,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何來……
“最不濟也要真的狠揍一頓才行啊!”
孟寧:“鷹首領,你不能這樣教公主吧!”
鷹綽:“應該怎樣,后宮里那些無事生非的女人就是欠收拾,不用客氣,該打就打。大不了出宮開府更自在。”
孟寧急了:“公主且不可如此,此處是慶城,與鷹族荒山不同!”他轉念又看向鷹綽,想起一個遺留問題,順便還能岔開話題,免得繼續把何來往歪里帶。“中州試上輸給鷹首領,在下一直還記得。”
鷹綽這才想起來,那時候好像說過,會給他一個解釋。這么多天過去了,幾乎忘干凈了。
“哦,確實,孟師兄時忙,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其實也簡單的很。”
孟寧豎起耳朵,不是有句話嗎,朝聞道夕死可矣,難為他忍了這許多天沒有去登門求教。他的武義已經不弱,最近一兩年卻縷縷有些感覺,仿佛卡在什么地方再難上升一步。不求鷹綽看到的那個問題能給他些指引,但求能稍稍有一點進益便知足了。
鷹綽淡淡笑著:“孟師兄出身名門,后又進入天澤書院,所接觸到的不論學問武功都是最好的,最干凈的。卻不知武之一道本就是為殺人而生。你的劍法太過君子,看著好看,大氣從容,有大師氣派,也就是你們幾個學的精深了,還能一戰。但在實際的較量中,怕是我手下隨意拿出一人都可與你們一戰,你信不信?”
孟寧呆滯,何來不樂意了。“族姐,你這么說就過分了吧?”
鷹綽:“一場比試,你們的輸贏不過是榮譽,面子,對于我們來說卻可能是生死,你說誰更拼命?”
孟寧……
“還有,孟師兄的劍見過血嗎?”
孟寧臉皮有點抽搐,雖帶師弟們下山游歷過幾次,亦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殺人,真的沒有過。
鷹綽:“沒有見過血的劍,何來殺氣?”
遠處又有人馬接近,幾人目力都不錯,看得出是城衛軍中幾名將軍,賀蘭勤的同僚和副手,三年下來,碰面不多,算是君子之交,今次出城相送,賀蘭勤都有些意外。
亭中地方小,幾人迎出去,賀蘭勤過去同他們客套,鷹綽幾人沒必要湊熱鬧,站的稍遠。何來湊近鷹綽:“族姐,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鷹綽……
賀蘭勤要走的消息早已傳開,關系還可以的都在今日之前當面道別或者贈送禮品,所以今日出城相送的人不多,城衛將軍們之外再也沒別人了,眾人又喝過一輪酒,日上三竿之前,賀蘭勤終于坐上北行的馬車。
何來看著慢慢走遠的隊伍,仍有些不平:“我看他怎么一點都不悲傷,一點不舍都沒有,這男人行不行啊,族姐要不你就再找一個吧。”
孟寧搖頭嘆息,方才當面還要人家給個承諾,轉身就勸分,公主你的立場呢?
鷹綽微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回去吧。”
何來皺眉,拉住孟寧低聲道:“不對啊,我看她也淡定的很,這兩人什么情況?”
孟寧想拍拍他的頭,突然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訕訕縮回去道:“他們兩人都比你清楚這件事不容易,所以沒什么執念。好了,不要多事,回宮吧。”
孟寧先行一步去牽馬,何來眨眨眼睛,這倆人真想得開啊。
兩日后,賀蘭勤的隊伍里莫名多了幾個人,馬車上亦多了一名趕馬的“小廝”。
車夫一旁原本是阿盧的專屬座位,此時易主了。
出城之后,人煙稀少,馬隊跑的很快。賀蘭勤的馬車經過特殊改裝,坐在里面不怎么顛簸。長路漫漫無趣,他大多時候躺在三四層墊子上假寐。他身體受過重創,平日里養的嬌氣些還好,這樣旅途勞頓,著實有些精力不濟,坐在外面的“小廝”也得以耳根清凈免受打擾,但是停車修整的時候,耳朵還是要受些荼毒的。
“小鷹,燒茶。”、
“小鷹,我的雪花糕拿一點過來。”
“小鷹,我的扇子,你不知道放哪里了,問阿盧。”
“小鷹,……”
“小鷹”終于猛地站起來,粗聲粗氣道:“有完沒完!你是去殺人的,帶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么!”
赫然是鷹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