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這個,丁博昌的精神立即起來了,一上來就是爆粗口,“可不就是,那幫龜孫……”
程幼珽插嘴提醒:“素質,注意素質。”
丁博昌撇他一眼,從善如流:“……那幫混蛋,估計抱團了,若是一家或者一個州郡,根本不會有那么大范圍的勢力。只要是平陽郡的玻璃制品,無論哪條路都走不出去……”灌了杯水,繼續往下說。
程幼珽、展七等人一邊聽著,一邊止不住的氣憤,不時會迸出一個很沒素質的粗口。
邵毅摸著下巴,暗自咋舌。
蔡家的勢力可真夠大的,大概上一世沒有玻璃這個新興起來、且注定會用途極廣的物品,也就沒有了對暴利行業的爭奪。
導致大梁朝的權力中樞沒能感覺到,東南六郡差不多要易手了。
這世上,用途廣泛的工商物品很多。但是,因為這些東西已經存在了無數年,經營的商家也多的很。
類似于布匹、絲綢、鍋碗瓢盆、各種家具木制品等等,都是所有百姓人家和官宦權勢人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但經營這些物品的商家也多不勝數。除了專門供應皇宮和朝廷的御用絲綢行和皇商。
其他民間的,從手工制作到出售,大多是由不同商家或者手工業者分擔,一同分攤這部分利益。
可是,猛然冒出的這個玻璃行當,其用途之廣泛,完全可以和天下的任何一種用途最廣物品一較高下。
玻璃就不一樣了,玻璃才剛剛出現,還未徹底推展開來。可以說,無論誰搶占到這個先機,那就是占據了絕對的暴利優勢。
甚至可以說,從利益上來說,只要掌握了玻璃經營,它的利益可以凌駕于天下任何一個大商賈之上。
正是這個突然出現局面,讓成郡王失去了分寸,居然不怕犯了皇家忌諱,會如此大范圍的控制一個州郡的大小交通道路。
如果皇帝不知道成郡王有問題,說不定真以為這只是鄉紳和大商賈之間的商業傾軋。
但是,皇帝現在已經有了戒心,就算這真的只是商戶之間的爭斗,動輒就會控制一個州郡的交通,這也足夠讓皇權有危機感了。
隨著丁博昌的講述,房間里的眾紈绔早就忘了素質和風儀是什么,已是罵聲一片。
也就是酒樓伙計敲門上菜的時候,丁博昌才停了停,眾紈绔也義憤填膺的喝杯茶,潤潤喉嚨。
酒菜上來,幾個人相互讓了讓就開動了,抿著酒、吃著菜,再次打開話匣子。
張小五在平陽郡呆過,和作坊里的人接觸多,對那里的情形甚是擔憂,問道:“京城里有消息說,你那個主官魏大人,當時讓屬下抬了一箱子碎玻璃,找建陽郡知府說事的。不是道路都被控制了,那些碎玻璃是哪來的?運送的人可有傷亡?”
丁博昌夾了一筷子爆炒羊羔肉,享受的咀嚼著咽下,甚是得意的說道:“這事兒還是廣源那小子心思靈活。之前給他傳話,讓他想辦法拿出些玻璃制品給魏大人,以便和外界的玻璃做個對比。
可廣源那小子壓根兒就沒打算往外運貨,他只是花了些閑錢,雇了一些貧苦村民,從不同路段,沿路撿了些被打劫過的碎玻璃。再分頭帶出來,聚了那么一箱子。”
“這家伙,虧他想得出來?”眾人齊齊點頭。
展七贊嘆道:“廣源家里是做生意的,這方面咱們著實比不了。他這做法把東西運出來,不但沒消耗自家貨物,也不用冒風險。”
丁博昌笑道:“平陽郡的東西和京城相比,絲毫不差,不但能和建陽郡的玻璃品質比出高下,而且那么多精美玻璃制品,居然都是碎的,由不得的,就讓人看得無比惱火。我給你后所,當時把碎玻璃拿出來擺在書案上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暴殄天物。”
邵毅問道:“聽你這說辭,好像廣源給你送來的碎玻璃,種類還挺多?”
“可不是,那些東西,連我都沒想到,”丁博昌說道,“要說夏家姑娘也著實厲害,也不知派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基本上,京城玻璃行總號有的玻璃制品,除了琉璃和壓花玻璃器皿,其他物品都有。”
他中途派人給廣源帶話的時候,也只是想著平陽郡終究是京城派出去的分號,玻璃制品的數量和種類一定跟不上。
哪知道廣源送來的碎玻璃,差點兒就囊括了京城的所有玻璃品種。
丁博昌笑道:“你們是沒見,魏大人把玻璃插屏的幾個碎片拿出來,再把清透無色的平板玻璃,和知府房間用的那隱有綠色的玻璃對比,那品質……高下立現。”
邵毅點頭,說道:“博昌和廣源都做的不錯,碎玻璃其實更好,更有說服力一些。如果兩家玻璃相比之下,優劣如此明顯的話,東南各州郡對平陽郡玻璃行的壓制,就的確影響了朝廷的稅收,各地官員難辭其咎。”
就看皇帝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徹底把成郡王府的勢力全部拿住在發難。還是利用這次的機會,先把東南諸郡的官員清洗一遍。
丁博昌則贊嘆道:“不知夏姑娘往平陽郡派去的什么人?居然如此厲害,玻璃制品無論種類還是品質,和京城的一絲不差。”
邵毅心中得意,歷來,掌握有世間罕有精妙手藝的人,生怕被人學去了技藝,都是把技藝藏著掖著,傳男不傳女,導致技藝在傳承的過程中越來越差,甚至失傳。
可夏宴清卻完全沒有這種顧慮,她那位白先生,那是把她的玻璃和琉璃技藝全套掌握了的。
剩下的,像何中正和喬辰生,以及現在還在夏家作坊做事的工匠,都有機會接觸到玻璃的制作技藝。
有眾多人參與,群策群力,玻璃作坊的出品量越來越大,成品種類也越來越多。
這才是手工技術能不斷傳承下去的保障,也是玻璃技藝越來越精湛的關鍵。
程幼珽碰了碰他,問道:“聽說去平陽郡主持事務的是夏姑娘的先生,難道夏姑娘把所有的玻璃技藝全部教會了那位女先生?”
邵毅道:“是,最先試制玻璃和琉璃的,就是夏姑娘和那位白馨白先生。白馨帶人去往平陽郡時,她和一個管事,應該帶了玻璃制作的所有技術。”
幾個人聽得唏噓不已,這得是多大的胸襟和信任,才能如此放心的讓人把玻璃和琉璃技術帶到平陽郡那么遠的地方?
山高皇帝遠的,難道這位夏家女就不怕被人卷了技術逃走,到別的地方自己賺錢?或者用高價把技術賣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