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蜷在軟綿的被褥里,臉頰不安分地蹭著被面上的繡線,忽然一縷冰冷貼了上來,嚇得她瞬間驚醒。
“蕭......三皇子?”
殷青筠揉著頭坐了起來,蕭祉站在床頭,修長如玉的手指還維持著剛才撫摸她臉的動作。
“三皇子你不是在前院嗎,怎么......”
怎么跑到清風苑她閨房里來了?
想不到平日里蕭祉一副矜冷正派的模樣,竟也有闖人閨房偷摸人的習慣。
殷青筠跪坐起來,微微昂著頭望著蕭祉,見他五官料峭,眉皺得死緊,不知在想什么,也不說話。
“你這是喝酒了?”
殷青筠大著膽子多看了他幾眼,看見他眼底迷離,確實是喝醉了,不過這樣呆愣的樣子倒是有些可愛。
但是前院正在宴飲,蕭祉卻來了她的閨房,要是被人看見了就遭了。
殷青筠下了床沿,低頭穿鞋。
余光卻看見了床榻間有一雙長靴,金線蟒紋,男子之物,她陡然間呼吸一滯,凝神轉頭看去,險些嚇得跪下。
怎么回事?
蕭桓?
蕭桓?!
蕭桓怎么會在她床上?
殷青筠驚恐地掩住耳朵往后退了好幾步:“青嵐,青......”
蕭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唇:“別喊,她現在聽不見的。”
“蕭祉,怎么回事?”
“長話短說,我先帶你離開這里。”
蕭祉沒跟她多解釋,握著她的腕子就朝窗戶走。
殷青筠腳步虛浮,膝蓋不甚撞到了凳角,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腦子也逐漸清晰了起來,耳邊這時響起蕭祉低沉的聲音:“青筠,得罪了。”
她想問什么得罪了,腰間立即圈上來一雙有力的手臂,用力一帶,抱著她翻窗到了外面。
下一刻,蕭祉又動作輕柔地把她放下來了。
殷青筠沒忍住咳了好幾聲,眼底沁著水花望著蕭祉:“你,你能再進去幫我拿件披風嗎,我有些冷。”
蕭祉眼眸微沉,轉身伸手按在窗框邊上,翻了進去。
殷青筠靠在墻邊歇了歇,抬眸從窗戶看進去,蕭祉從床邊的木架上拿了件銀灰色披風,突然看向床帳子里的蕭桓,眼神陰鷙。
“蕭祉!”
她擔心蕭祉會對蕭桓做什么,連忙壓著嗓子喊了他一聲,喉嚨灌了風,又咳了起來。
蕭祉翻窗出來,把披風給她系上,牽著她躲到了廊柱后面。
清風苑這個時候并沒有什么人,蕭祉猶過無人之境,刻意放緩了腳步照顧著殷青筠,突然問了句:“青筠,你可曉得你父親的用意。”
殷青筠揪著披風邊緣的手指遽然捏緊,泛起了青白色,輕輕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殷正業想要干什么。
為什么她在屋里好好睡覺,蕭桓會出現在她床上......殷正業明明答應她了,等蕭祉一回京就開始商榷她跟蕭祉的婚期。
可他現在干的什么事?
如果她猜得不錯,等會兒殷正業就會帶著人來捉奸,坐實她和蕭桓之間有私情,以此達到他的目的。
他可真是費盡心思,她還真以為他今日設宴只是為了鞏固臣下私交,竟沒成想是為了陷害自己的女兒。
蕭祉松開袖中緊攥的拳,輕撫上她的發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會去找他好好算賬的。”
殷青筠張了張嘴,在唇齒間繞了幾圈的求情的話始終沒說出口。
蕭祉跟殷府雖是沒什么往來,但只要稍加打聽,定然會曉得她跟殷正業之間的關系已差到了極點。
何況殷正業今天做了這么過分的事。
要是蕭祉剛剛沒翻窗戶進去救她,那她不就一覺睡得昏沉,等著殷正業奸計得逞?然后嫁給蕭桓不成。
殷青筠問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父親把太子送到了我房中?”
蕭祉揉著她的頭發,滿目疼惜:“兩月不見,你瘦了許多。”
“蕭祉......”
蕭祉見她要發惱的模樣,就把自己在廂房歇息,險些被下迷藥的事情說了。
“......原先我就覺著事有蹊蹺,平素里我就是個愛喝酒的,才幾杯酒就醉了,委實奇怪得很。”
“我躺在廂房里,有人往屋里頭吹迷煙,幸虧發現得早,后來我回宴會上一瞧,小五不見了。”
“我追來后院,遇見了你府上的姨娘,說看到小五被人攙著往你這院子來了。”
等等......
殷青筠反手抓住了蕭祉的手臂,驚得齒關打顫:“你見到了林氏?”
“她跟你說的?”
“她當時在做什么,臉上是什么表情?”
蕭祉看著殷青筠,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般焦急,只凝神回想了下:“她當時行色匆匆,臉色很不好,我聽見她派了身邊的嬤嬤去找你妹妹。”
殷青筠陡然間瞠目結舌,暗道殷正業這把玩大發了。
若單只是把蕭桓丟進了她房中,現在她也跟著蕭祉平安逃了出來。
可林姨娘親眼見著蕭桓被送來了清風苑,她慣來聰慧敏捷,保準猜得到殷正業的接下去的計劃。
“完了,咱們回去。”殷青筠抓著蕭祉就要回自己的院子:“林氏一心盼著給殷青黎高攀一門親事,這么好的機會,她肯定不會錯過的。”
蕭祉攔下殷青筠,不讓她走,“你既知道這是她的好機會,何必去打攪了她。”
這無異于斷人財路,被人曉得了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的。
殷青筠頓時僵了身子:“這不是小事,萬一鬧大了,你我誰也承擔不起。”
蕭祉目光幽深無比:“你父親自有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無非就是為了攀附陸家,把一家人的性命都往上搭了!”
蕭祉態度強硬得很,偏不要殷青筠多管閑事:“你母親的院子在哪兒,我送你去避避,至于小五這邊......你不用管。”
觸及殷青筠發紅的眼瞳,蕭祉心中閃過一絲心疼,握住她冰涼瘦削的腕子,再次勸道:“你當真要回去?都這個時候了,你父親應該已經帶著人去捉奸了,你何必回去徒惹是非?”
蕭桓出現在殷青筠的閨房之中,這本就是樁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冤案,即便他把她救走了,稍后也得給眾人一個交代。
正好如今有主動背鍋的,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