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菡芍苑,迎面就是一陣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殷青筠的肩頭,她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掌心化成了雪水,冰冷的溫度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霜雪也能暖熱。
可人心卻是不能。
她剛才看殷正業臉上的傷還是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印子。
看來凝羅那一瓷片下去,還是沒給殷正業長記性。
不過他現在長不長記性,殷青筠都不關心了。陳氏回來了,她心里邊只有陳氏了。
其他人,無所謂。
“她對誰不滿,她對誰都不滿,都無所謂。”殷青筠絮絮叨叨的,也不管青嵐聽不聽得明白,“等清風苑的小廚房建好之后,母親的衣食住行都交給玉嬤嬤和宓嬤嬤兩人督辦。”
青嵐自顧應是。
殷青筠又道:“下面的人你也替我盯緊一些,你要是分不開身,就看著從低等丫鬟里挑兩個上道的提上來,你看著用,把手里的瑣事都交出去,盡量照看這母親那邊的事。”
青嵐猶豫了下,才緩緩道:“好,奴婢記下了。”
其實她不必這樣草木皆兵的。
總歸是在自個兒院子里,外人哪里手能伸那么長。
她這就是太在乎夫人了。
可夫人卻……唉……
晚間的時候,殷青筠陪陳氏用完了晚飯,下人從廚房熬了補身的湯藥來。
殷青筠問起了那位鐘大夫。
玉嬤嬤把藥接過來轉手遞給了陳氏,拉著殷青筠去了隔間說話。
這樣神神秘秘的,還要瞞著陳氏,玉嬤嬤這還是第一回。
殷青筠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來,望著玉嬤嬤笑問道:“嬤嬤這是做什么?”
隔間里只擺放了一張桌兩張凳,殷青筠自入了冬就犯懶,見了凳子就坐,這時候玉嬤嬤站著跟她說話也不方便,自然而然就跟著坐下了。
玉嬤嬤問:“早上姑娘已經見過了鐘大夫了吧?”
“見過。”
殷青筠回想起早上站在馬車旁的青年男子,當時她只顧著見陳氏,跟那鐘大夫僅有一面之緣,倒沒看仔細。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那一身不凡的氣度,一眼瞧上去,甚至趕得上崔家嫡孫崔承譽的風流姿態。
“怎么了,可是鐘大夫哪里出了岔子?”
玉嬤嬤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
“什么岔子,別是父親前腳答應了我,后腳就把人趕出去了吧。”
“那倒不是。”玉嬤嬤猶豫道:“只是姑娘有所不知……”
殷青筠看著玉嬤嬤,面帶微笑,等她的下話。
玉嬤嬤迎著殷青筠坦然的眸光,不好繼續猶豫下去,只得實話實說了:“其實陳家根本就沒讓什么鐘大夫跟到京城來!”
“那……那早上我見過的那人是誰?”
這也太驚奇了吧……
所有人都說那人是陳家派來照顧陳氏病情的鐘大夫,她為了讓鐘大夫留下來,中午還特意在殷正業面前編了套說辭,說他是大公主找來的神醫。
這倒好,一句話的功夫,他別說是個醫術高超的神醫了,連個大夫而已算不得。
殷青筠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與驚詫,再次問道:“他不是鐘大夫,那他是誰?”
“姑娘可認得陳家的嫡長子?”
殷青筠愣了愣,自嘲般笑道:“陳家的人,我如何認得,何況是陳家的嫡長子。”
玉嬤嬤真是糊涂了。
母親當年為了嫁給殷正業被陳家掃地出門,連族譜都是除了名的,后來她出生之時,陳家早已遠遷汝南,京城也無人再提體提起過,她一個從未遠離京城的閨閣姑娘,豈會認識陳家的人。
而是還是陳家嫡長子……
等等,陳家嫡長子?上回凝羅提到過的陳州?
是他吧。
玉嬤嬤提起他來做什么?可別跟她說從汝南跟到京城來的鐘大夫,是陳州!?
殷青筠滿是震驚地看著玉嬤嬤,而玉嬤嬤迎著她的眸光,想必是讀懂了她眼神的意思,就輕輕點了點頭。
她扶著桌角的手遽然收緊。
“他來做什么?”
殷青筠渾身幾乎僵成了根木頭,不敢說話太大聲叫隔間外的人聽到,只能愣愣地看著玉嬤嬤,等玉嬤嬤跟她說說事情。
她倒不在意陳家嫡長子在哪兒,她只在意陳家派人來京城做什么。
要真是派來了鐘大夫,就只是為了陳氏的病情著想。可派來一個家族的嫡長子,這怕是另有所圖吧。
只怕還所圖不小……
“當時老奴今兒夫人離開陳家時,鐘大夫就說過夫人的病情已有好轉,只需要按時吃藥即可,表小姐有一回當著我們的面兒問過鐘大夫,問他是否會跟著夫人回京,他說他不離開陳家……”
“可是后來陳家又說要讓鐘大夫跟著,老奴只覺得有點蹊蹺,并未多想,直到出發的前一日,老奴才發現跟來的并不是鐘大夫,而是陳家嫡長子,陳州公子。”
殷青筠聽了玉嬤嬤的話,深深吐出一口氣,“姨母會易容術,陳州是陳家人,想必也是會的。”
“不是,他不會易容術,他就是用他本來的面貌跟來京城的,只稍作修改了些。”
殷青筠再次愣了愣,心道這在陳州膽子這么大的么?估摸著是以為京城除了陳氏和玉嬤嬤,誰都沒有再見過他,所以才猖狂成了這樣?
“那母親知道嗎?”殷青筠才問出口,又覺得自己關心則亂,“我該問母親她知不知道陳家派人來京城的用意的?”
“這……夫人應當是不知道的吧,畢竟當時在路上時,陳州公子跟夫人相處還算融洽,只說是來京城探親。”
“笑話,他能探什么親?”殷青筠眼中浮現出幾分譏諷來,“先皇后不在了,母親她也見過了,那就只剩下我同大公主還沾染著點陳家的血脈,我就算了,不用看了,他莫非以為自己能見得到大公主?”
大公主蕭長樂隱世多年,從不見外人。
上次要不是皇帝事前給殷青筠安排好了,她即便是找到了大佛寺后山的木屋去,大公主也不會肯見她的。
玉嬤嬤嘆氣道:“誰說不是呢,誰都知道陳家有所圖,探親估計只是借口。可夫人心思前,陳州公子說什么她信什么,所以老奴才把這些話憋著,拉著姑娘說說,讓姑娘好好提防著那陳州公子。”
“行,我會盯著他的。”
這在京城自己的地盤,她們還能被陳家人欺負了去?
那陳州要是在京城亂來,殷青筠照樣叫他滾回汝南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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