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是穿來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拔出蘿卜帶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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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兩。

真多啊。

他宋福生來古代也有個幾年了。

商海沉浮。

賣過狼皮、熊皮,后期又和老隋倒動狐貍毛,貂毛。

開過大排檔;三文五文錢出售過殘次木炭;向各城推銷過辣醬。

倒過軍糧,制造過軍火,跑過運輸,不僅運貨,而且現在千里馬還運人。

為大義、為報恩,為避免生靈涂炭,腦袋別褲腰上,上過前線。

也為私利,為不得罪同僚,怕列巴奶磚的買賣被小鬼難纏,在倉場衙任職期間,收用過所謂合理的伙食尾子。

可以說,除去讀書那段“清閑”的日子,他宋福生從未停下往家摟錢的腳步。

就這么折騰,涉獵之光,鉆進錢眼里那么掙。

他宋福生,眼下家里的存款,去掉各地鏢局房產,房產里還有一千兩是占便宜,二堂哥不識字白給他的銀票,再去掉家里這幾年吃用,還得算上閨女那份放在空間里的銀錢。

攏共,攏共,兩千二百二十五兩白銀。

而這萬稟義,開口賄賂他就是一萬兩。

萬稟義是什么身份,巡檢那種小民兵隊長的月俸銀就不要提了,家里不過是個縣里的土鄉紳罷了,萬九姨娘又是去給柳將軍做小,沒什么聘禮,萬兩白銀哪里來的?

全他嗎的是民脂民膏,是老百姓的血汗錢。

“大人,你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嗎?

不,你可能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眼下,只你知我知,我萬某孝敬給大人萬兩,不是想讓大人以權謀私于我。

呵呵,事到如此,我萬某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您鬧的那么大,一來就拿我當眼中釘肉中刺,欲除我而后快,想必我就是給您十萬兩,您也不可能回頭來保我。

當然,我也沒有。

這一萬兩,大人,我萬某只拜托您一件事,將我兩個弟弟輕判。”

萬稟義提起弟弟就想起家中老母,還有恐是會受他連累的妹子,忽然潸然淚下。

他腳上帶著腳鐐,費勁用身體蠕動的姿勢爬向宋福生:“這事兒,不過是大人您一句話,或左或右的事兒。又不是讓大人馬上放人,是做做樣子判三兩個月就放家去。”

又哽咽著繼續道:

“我萬稟義指定是不中用了,想必家里親屬,樹倒猢猻散,眼下一團糟。現在心中只求,兩個弟弟能及早回去給老母親做主心骨,如若他們也被流放,母親會哭瞎雙眼甚至是沒命的。您放心,大人,我萬家再不是問題,更不會擋大人的路。日后,他們會帶些銀錢去外地過活。”

宋福生望著匍匐在他腳邊,哭的忽然像個孩子似的男人。

“萬稟義。”

“大人,罪民在。”萬稟義滿眼祈求又充滿期望地仰頭看向宋福生。

“你剛才所說,有兩點錯。

不是我非要除你,是你在命人攔路搶劫商販那一刻,致使會寧物價過高,你有今日,就已注定罪有應得。

你的二錯是,你連同你的兩位弟弟該如何判,不是本官手下萬兩銀錢或左或右能決定的,是律令會對你們有最終判決。

該重就重,該輕就輕。

包括你們萬家的財產,本縣衙審核后,不是違法所得并不會沒收。

但是違法所得,本官一文錢也不會放過。”

“大人,大人?”萬稟義將頭擠在木柵欄里,“那罪民要是能戴罪立功呢,可否考慮輕判罪民的兩位弟弟?”

一萬兩白銀都不要,這是萬稟義沒想到的。

那重大檢舉揭發呢,他只剩下這一條路。

“不過,罪民只對大人講。”

萬稟義沖宋福生剛才那番話算是品出來了,他雖栽在宋福生的手里,但是這位新知縣敢做事,能做事,且不會干出聽到什么不得了的會給人報信的事兒,然后那些人再報復他家。

很荒唐,他現在最相信的人,居然是新知縣。

宋福生已走出很遠的背影,忽然頓住。

秦主簿臉上掛著笑。

只看他正在與馬老太陪小心說著話。

馬老太一臉不樂意,逛個縣衙還給找事兒,三兒怎么那么不中用。

念書念書用胖丫陪,現在審個破案子,也要讓胖丫進去當文書。

那監獄,是什么好地方啊,煩人。

滿縣衙的人能用不用,給胖丫發文書銀錢不?

“老夫人,您看,這?”秦主簿不得不再次催促,知縣大人在里面等著呢。

其實他也不知道知縣為何放著他不用,非命他出來叫千金。

馬老太壓根不管別人會不會瞧她,脫下京繡褂子硬要給宋茯苓套上,她沒蹲過監獄也知曉那里陰冷冰涼,嘴上說著:“咋整,你爹非得叫你,那就去吧,奶這就回去給你燒熱水,等回頭咱再洗洗。”去去晦氣。

速錄師宋茯苓,就這樣穿著奶奶的金色金鱗帶大花的衣裳,去了南監。

一個非常幽閉的小間里,里面只擺有一張木頭桌,兩張椅子。

屋里只有仨人。

不停記錄的宋茯苓。

在瞇眼審迅的宋福生。

舉著手鐐正陷入回憶的萬稟義。

整個記錄過程中,宋茯苓在聽說幾年前,上上任知縣掌管會寧時,會寧糧倉失火。

那年,從會寧幾十萬百姓手里收繳上來的糧食有過半數遭殃,她筆尖一頓。

在聽到宋福生問道:“柳將軍是否知曉這一切,柳將軍是否有參與,你確定嗎?”,她筆尖一頓。

在聽說上上任知縣家里有背景,這也是萬稟義能和上上任知縣狼狽為奸的原因。

她老爸審出背景人物那一刻,宋茯苓已經不是筆尖一頓了,而是情不自禁與她爸對視一眼。

毛侍郎大人,毛俊易。

上上任那位知縣,是戶部侍郎毛俊易的親外甥。

而那年,糧倉失火是假像,實際上,在互市。

這位膽大的知縣,利用會寧地理位置的便利,將糧食或販賣或易物給了高麗人。

至于萬稟義,他是盤踞會寧多年,狐朋狗友眾多,循著蛛絲馬跡半真半假猜到就去威脅。

那位膽肥的知縣不敢動萬稟義,因為萬稟義的背后是柳將軍,是能和柳將軍說得上話的,柳將軍又隨時能上書給皇上,只能咬牙給了萬稟義不少好處,且從此后,給萬家行了太多方便。

那年,皇上還是燕王。

燕王曾派過御史欽差下來查會寧糧倉失火之事。

但隔行如隔山,燕王就怕派下來的人不懂,欽差們是從戶部抽調下來的,欽差們到了會寧一看,再比一心想統一的燕王還了解細節,心知這位會寧知縣是毛侍郎的親外甥,又沒調查出什么,也有可能是欽差里有人拿了好處,總之,這個事就過了。

按照正常失火算,責任人不過是一些守糧倉的衙役當了替死鬼。

宋福生挑了挑眉,壓下這件事,望著下方跪地的萬稟義,“還有要說的嗎?再說說別人別的事吧。”

萬稟義卻搖頭。

他對宋福生一笑,笑容中,帶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苦澀。

就不說了吧。

這么大的事,已經算立功,能讓兩位弟弟輕判。

至于自己,走到這一步就無所謂了。

而其他人,那些不過是些小人物,更是說不說也不可能再給他這大功向上累加。

倒是他萬家已經倒了,實在遭不起被人踩幾腳,少得罪一些小鬼,將來他兩個弟弟帶著母親,還有他的兒子、媳婦,日子也能過的平安一些。

宋福生一點頭。

“來人。”

在外面守著的宋富貴立馬叫來衙役,讓衙役們給萬稟義帶下去。

當晚,宋福生重新給皇上寫信。

這回他不用偷偷摸摸的找楊明遠遞信了。

可以直接將信件交給府尹大人,府尹大人批示完再向上逐級遞交,直到皇上手里。

夜深了,錢佩英披著衣裳坐在一邊喝茶陪同。

“我說,她爹。”

“恩?”

“你覺得毛侍郎知不知道他外甥這事兒?”

錢佩英一會兒覺得毛大人應該不知道,一會又覺得或許知曉。

關于不知道。

因為毛大人那官,老宋說過,很好,是實干型。那就說明至多沒管好家人。

你說咋管?親屬這么多,做官那么忙,還能手把手教嗎?能教自己兒子,能教到姐姐家的外甥嗎?

就造成了有的親屬狐假虎威,利用和高官的親屬關系膽大妄為。

然后一些官員,自作聰明,給這個面子,給那個開綠燈的,想著為交好毛大人。所以就弄的毛大人真有可能被蒙在鼓里。

至于知曉,甚至毛大人是主使,錢佩英是這樣分析的。

“老宋,你記不記得天下糧倉那電視劇里演的,那個米大人,口碑老好了,老百姓都贊他一聲清貧一世、兩袖清風。

最后怎么樣,他那個棺材里面全是金銀珠寶,屬他最貪。

哎呦,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人哪,確實知人知面不知心。

毛大人在咱們這里是好人,在別處,他是惡人。這是有可能的。”

宋福生無奈地瞅瞅錢佩英:

“大半夜的,別過分腦補。

我只知道要就事論事,事實什么樣,上報后,由皇上查吧,我一個小縣令就干縣令的活。

再說那天下糧倉,那位米大人不是貪,你看電視劇咋就記一塊呢。

是那老米,想要死后給兒子鋪路,讓小米去檢舉揭發自己,這樣小米才能走進皇上的視野,前途無量。”

瞧瞧,封建社會,沒有電視報紙電話,離皇上太遠,為了走進皇上視線,什么招都用。

錢佩英撇嘴站起身:“對,我就能記住一塊,那我回去睡覺去了。”

“噯?我錯啦,你快回來。要不我自己沒意思。”

當晚已經是后半夜了,錢佩英早已進入夢鄉,宋福生卻輾轉反側。

離床不遠的書桌上,是他已寫完封好的奏折。

宋福生睡不著啊。

毛俊易在他心中,說到底還是起了一些波瀾。

畢竟對他宋福生不賴,還自掏腰包獎過茯苓一百兩的銀票。

宋福生一會兒琢磨著:

毛大人如若不知,那么這個奏折到了皇上手里后,處理結果就是老毛本該官升一級,卻可能被降級處理。這么多年的辛勞,毀為一旦。

毛大人要是知曉,那不用說,極刑。整個家會被連根拔起。

他一會兒又琢磨,真得管好九族。

不止要教好米壽、金寶這些孩子,就連外甥姑爺都要管好。

將來,這些孩子再生孩子,唉,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不行,往后九族都來了,要時不常的加強精神文明建設,要把這個傳承下去,多給洗洗腦。錢可以少掙,這事卻不能少。

第二日一早。

宋阿爺、馬老太,錢佩英和茯苓,送王忠玉、宋福壽、王喜發他們離開。

有點戀戀不舍。

“到家看看咋樣了,也別著急忙慌回來,看大丫成親完,咱家田地收完糧食再回來,告訴他們,俺們挺好的。”

宋福生沒出現,他只睡了一個多小時,就起早被衙役們和四壯護送去了黃龍府。

黃龍府尹陶大人萬萬也沒想到,第一回見到自己手下,會寧知縣就又給他送了份特大禮。

真想再回府病一病。

陶大人一邊掐著睛明穴一邊看著信心想:這份奏折一旦交上去,會拔出蘿卜帶出泥。連同當年下來查案的御史欽差們都得遭殃,而那些人,家里還帶著關系。

“柳將軍知曉嗎?”

“柳將軍說,任何人不得影響辦案。”

宋福生最反感黃龍官員的一點就是,怎么什么事都要問一聲柳將軍的意見。人家是帶兵打仗的,官衙才是管事的,怎么就能如此不敢擔事。總巴望二品將軍給牽頭。

陶大人聽完柳將軍的意見,才一咬牙,在奏折上扣了自己的官印。這就等于聯名上書了。

宋福生來到會寧第五日,他才姍姍來遲召開縣衙官員會議。

這一日,縣衙無一人缺席,縣尉瘸著腿也來了。

可以說,此時,他已將會寧領導班子完全掌控,沒有人敢對他說“不”了。

宋福生特意命人,讓將桌子合成現代長方會議桌,這樣說話攏音些。

他坐在最前方道:

“別的知縣,應是一到就和你們碰頭議事。

我議的晚了些,所以咱們就不廢話了,直奔主題。

整個會寧人口有多少,下面分布情況說一下。

去年,會寧縣交稅糧多少。

縣里有多少秀才以上官身不納糧。

有多少耕地。

去年,直接交稅銀的有多少人,以糧抵銀的又有多少。

目前,咱們官衙的官吏,有多少人是填寫立名文歷領俸祿的。

縣衙賬目報一下。

縣衙糧倉情況。”

宋福生說一句,下面負責的官員們就頭冒汗開始找,所有的人,手邊都摞著很高的冊子。

宋福生卻很不滿意,露出了皺眉的表情。

一幫白吃飯的,來這里是混日子的?

作為各部門主管,這點兒數據都不能張口就來?

“行了,我先去后院,我希望一個時辰后再碰頭時,我這面問,你們就能立馬答出來。”照千里馬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