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幾大錯覺。
學歷高的,官做的大的,就應該啥都懂。
第二個錯覺,像宋福生家,家有進士老爺,子孫就理應學習好,應該會隨他們三叔一樣會念書。
沒那事兒,用馬老太的話就是,全是錯覺。
九嫂子沒想到一開頭就問到尷尬問題上,有點兒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聽那意思,宋家子孫們好像還沒有她孫兒念書出息呢。
“隊長,你別靠窗坐,看窗紙透風。呼噠呼噠被風吹的還有動靜。來,坐這炕頭,炕頭暖和,就是這火墻埋汰,你別嫌棄。”
九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火墻燒時間久了,它發黃。
然后誰來誰都靠在墻上面坐著,墻面就卻黑埋汰。
之前,沒敢想馬老太能來她家,早要是知道,買一刀草紙,給墻糊上好了。
馬老太今兒特意沒穿隆重的衣裳。
回老家,擺那一出干啥,要不是路上需要見那些夫人們,她腦袋金釵都不會別六枝。
現在已然不需要靠外物擺譜了,她就算穿身素布衣,別人也知曉她是誰的娘,是誰的祖母。
聞言道:“哎呀,你凈說那沒用,咱們之間誰不知道誰,我家以前照你這房子差遠了。你家,我印象里,自打我來,就一直是咱任家村有名的富戶。”
說著話,挪到火墻那坐,順手還端起擺在面前的瓷碗,碗里裝著白糖水,她抿一口繼續道:
“怎的,一段日子不見面,你們一個個見我生疏啦?都坐下。
我回來,可是就為和你們坐炕頭嘮瓜。
你們是不知曉,在城里啊,和那些老太太嘮嗑連炕頭都不能坐,要坐在廳堂冰涼的椅子上。沒等張嘴說話,氛圍就很差。”
屋里一幫婆子全笑了,這才紛紛湊到炕沿邊坐下。
不管馬老太如何低調,身份上現在不一樣了,之前,可不就拘謹來著。
“那您和那些官老太太有話聊嗎?和咱們說說,嘿嘿,和咱們聊過日子磕不一樣吧。”
馬老太想了一下,說實話,是她沒空陪那些官老太太閑磕牙。不能說是沒話聊。
回答道:“有話說,就算沒話,她們沖我三兒也要和我找話。”
這份底氣,惹的屋里大娘們全笑了,對對對,咱福生是誰,那可是知府大人吶。
屋里,炕上坐著一幫老太太,炕下面站著一堆歲數稍小的四十多歲不到五十的婆子,掀開簾子,外屋地上也站著一堆熱熱鬧鬧說話的婦女。
這個幫忙燒炕,那個幫忙張羅給屋里馬老太和葛二妞王婆子她們添趟水。
門口、院落里還或站或蹲十幾位漢子,一邊劈木頭抱柴火再好奇聽馬老太聊天,一邊轟攆窗戶根下村里淘氣的小孩子們。
屋里這時候,已經聊完馬老太人在黃龍,還惦記給村里女人家列巴活計的事。感謝,感謝馬老太一日為隊長,終身為隊長,在外面還惦記她們。
馬隊長表示,感謝啥?互助而已。
聽說我們宋家門前就沒長過蒿子,也從沒堆過雪。
你們這些老姐妹,進城還不空手,總給鏢局那頭送些腌菜。
大郎前一陣去黃龍都說啦,家里幾個留在這面的小子總吃你們腌的菜,老姐妹們就差給縫補衣裳啦。
這不都是村里人互相幫著照顧嘛。
今日天黑卸車翻物什麻煩,等明日的,這次回來,有給你們幾位歲數大的老姐妹帶禮物,明兒一早都去家里坐坐。
然后正在聊的話題是,村里大娘們在打聽宋家除宋福生外,其他漢子們的事。
宋福生就不用多說了,那簡直太優秀,也都知曉。村里從來沒斷過他的消息,這不是有在鏢局干活的能回來講一些嘛。
倒是想問問馬老太的王爺孫女婿來著,不敢問。
那就說說別人吧。
“我大兒在黃龍開個醬料作坊,手下四十多個簽了活契的長工。二兒子眼下也中,就黃龍各種特產的盒子,基本上都是他做。他管的人更多,二百多號,好在不用管吃管住,就每日在作坊里驗收成品再加上自己做樣本,得給打個樣啊,要不然下面人不知曉是什么樣式的。”
二鵬子她娘插話:“沒置辦房子嗎,還在你三兒那里住?”
馬老太說:“大伙不是為省事才擠在一起,是想著過些年更枝繁葉茂了,孫男弟女都成親總是要分開的,眼下就能多湊在一起還湊在一起。倒也不是不買房子,基本上都買了吧?”
王婆子點頭,買啦。
“買的廠房,家家都有一攤事兒,白天分開,晚上再回府衙后院。”
村里老太太們這才明白:啊,人家不是不置辦,是買的更闊亮的大作坊。
馬老太一指葛二妞,“連她家那獨眼的,大伙有印象嗎?我那侄子,也早就置辦房子了。就是他不在黃龍,他在秦城,前一陣成家,就在那頭買啦。那里鏢局正好有一堆事兒要他管。”
秦城有家里置辦的兩艘大貨船,一艘已經營運,一艘便宜買的據說總出問題,跑一趟漏水,跑一趟壞了,正在修理,福壽是操心秦城那一攤。
成家?是啥時候的事兒。
村里婦女們急忙問葛二妞。
說起這個,葛二妞依舊挺生氣,到現在沒見過二兒媳婦。
就暗地里找媳婦,福壽那個沒爹娘的玩應,欠揍。
要不是富貴他們回來說,二兒媳婦爽朗,長相帶勁,以前在秦城綢緞莊做女伙計出身的,她恨不得大罵二兒子。
總之,胳膊擰不過大腿,聽到信兒時生米已煮成熟飯,好在她最滿意的一點是,那二兒媳是大姑娘嫁的她家老二,才十八,過禮銀錢多一些也不算白花。
又未成親就先孕了,這頭成親,那頭就已經懷倆月,就是還沒生,開春她們兩口子還研究得去看看。
馬老太回答旁邊:“我那親家母啊,沒來,是,少她。身體挺好的,因為我那外孫女桃花啊,生啦,生個男娃,哎呦,給她喜壞了,留黃龍伺候孩子呢。”
田婆子可是仍健在,馬老太聽出來了,大伙以為她親家母沒了呢。
本來銀鳳也要不來的,田婆子說,大郎結婚你當姑的要去,正好催催虎子,給相相親。
就在馬老太聊的口渴時,一排排丫鬟端著菜,跟在村里做飯婦女們的身后進來了。
支炕桌,坐在炕頭吃飯。
宋福生三層小樓這里,宋茯苓看看自己褲腿和鞋上的嘔吐物,看了看嫂子寶珠。
寶珠急到哭了,哭著用手要給小姑子蹲下身擦裙子,“胖丫,嫂子不是故意的。”
“嫂子,你先別管我。吐就吐唄,沒什么。先說,你是不是懷啦?你快算算日子。”
曾嬤嬤只覺得攤上這么個主子沒救了,大姑娘沒出嫁,你問懷沒懷?你還讓算日子,看來你挺知道這里面的事兒啊?
郎中找來,確定了,寶珠懷啦。
第二日,宋家大門敞開,賓客滿門,奉天官場的女眷們紛紛帶著丫鬟婆子來看望馬老太和宋阿爺,奉天又迎來第二伙特殊的人。
張羅的主事者是陸畔的得力干將:順子和小全子。
二十位武官以及軍營里做文職工作的小伙子們,齊聚陸家在奉天的別院。
順子給找的可不止陸家軍,是集齊各大將軍麾下最優秀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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