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得多大手筆?”
眾書生一臉震撼,“難道都造成超市里這樣?”
蔣一鳴呵呵一笑,“咱們縣太爺出手就從沒簡單過。她來這兒還沒滿一年,可你們看看變化多大?城里到處在招人,連工錢都跟著漲了。要是吝嗇,人家小伙計就不給你干活了,直接去給縣太爺干活。這些商賈沒法子,也只能學著縣太爺供人吃,還得加工錢。”
“是啊!”
一個圓臉書生道:“我也覺著我這幾月日子好過許多。這縣太爺辦認字班,需要讀書人,我去歲也去報名了,當真是真金白銀的給,一點都不帶克扣的,我娘說,這些日子我的臉都圓了,現在隔三差五都能吃點肉了。”
“可不是嘛?”
另一個書生道:“我家只有三畝地,可兄弟姊妹卻有八個,加上我父母,就是十個人。三畝地哪里夠吃?若不是族人供著我讀書,我便也是白眼瞎一個。可自打縣太爺修路起,我家日子就不同了。我幾個兄弟都去建墻,兩個姐姐也都去給他們做飯,我在家一邊讀書一邊幫著父母種地,日子是眼見的好起來了。”
“所以啊。”
蔣一鳴笑了起來,“現在地多沒用,要家里人多才有用。前兩天的報紙上不說了嗎?還要將通往各鎮各鄉的路都修一修,那得多大工程?得用多少人?我覺著縣太爺修完這些又會有新的想法,我聽人說,她在南京就特別會賺錢,左家軍軍備都如此精良,都是她一手打造的。”
“大人一心為公,真是令人敬佩。”
有人感嘆,“雖說抄沒了幾個鄉紳,可若要將這些事全部做下來,哪里夠啊?更別提大多還要上交朝廷。”
“惠民超市日進斗金。”
蔣一鳴笑著道:“這你就不用替縣太爺操心了。人家不是凡人,超市里賣的肥皂,玻璃,哪一個不是她造出來的?等路修完了,我看她也會擺弄這些,弄個大大的作坊,大家還是有活干!”
“噗!”
有人笑了,“除了修路,哪還有那么多活給人干?那工坊得是多大?”
蔣一鳴搖頭,一臉看智障的眼神,“這超市你我沒見過時能想出來嗎?雖然我不知道大人會怎么做,但我有種直覺,她一定還有更大的事要做,沒見城外造房的活沒停嗎?還在拼命造,為了什么?我看她這是準備再收難民哦……”
“不會吧?”
有人惶恐了,“咱們常州哪里養得起那多災民?上次收了幾萬人,可沒少鬧出亂子來。”
蔣一鳴仰頭將豆漿喝掉,然后將杯子重重放桌上,一臉自信地道:“不信?咱們走著瞧吧!”
若是左弗在場,聽到蔣一鳴這樣說,那絕對是要將此人請去當幕僚的。
這觀察事物,分析推理的能力太強了!這樣的人才怎么可能錯過?可惜的是,左弗不在,而蔣一鳴自己也沒認識到自己的能力,他現在已經沉浸在小伙伴們崇拜的目光中不可自拔了。
卷著報紙到了結賬的地方,報紙他不白看,總是買一份帶回去小心收起來。等過些日子再拿出來看看也會覺得特別有意思。一些感覺有用的他還會抄錄下來,反正現在紙墨便宜,也不用心疼那兩紙錢了。
出了惠民超市,又往南大街方向走去。惠民超市雖好,可傳統的一些點心卻沒有賣。生于斯,長于斯,吃慣了那一口可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入了南大街,轉了個彎兒又到了雙桂坊。自打譚司道被縣太爺整治了一回后,便老實了許多。不老實不行啊,許多不義之財被沖抵了,家財也沒了一大半,若再不老實做生意,豈不是整個家都要落敗了?
少了欺行霸市的人,又有諸多鄉民涌入城市,這條街的生意自然又火爆了起來。
蔣一鳴進了一家叫作馬復興的面館,尋了個位置坐下。這家店雖開了沒多久,但其大肉面和排骨面以及點心做得頗有特色,吸引了不少吃客,未在宣傳,就靠著食客口耳相傳,很快便是在這商賈云集的雙桂坊打響了名頭。
今日他比較幸運,進來還有位置,雖說只是在角落里,可能在這個點還能撞上個位置就算不錯了。
來馬復興自然得吃他們的大肉面。用鹵湯攪拌的干拌面上,一塊巴掌大的五花大肉紅紅亮亮的,看著便是食指大動,食欲大開。
這樣的東西是惠民超市沒有的。也不知是不是蔣一鳴的錯覺。惠民超市的那些東西雖說便宜,賣相也好,可吃嘴里總覺味道寡淡,不是很有滋味,所以他現在老會惦念這雙桂坊的小吃,特別是馬復興的大肉面。
肥厚大肉與濃油赤醬攪拌在一起,吃著就帶勁!
一碗面很快就被他吃掉了。端起碗,又喝了幾口米湯,然后發出了滿足的嘆息。掏帕子擦了擦嘴,剛要走,卻見外面來了兩和尚,進門便是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后,便要求店家給尋個坐,再上兩碗素面。
蔣一鳴看著,總覺有點怪異。
這兩和尚口音有點怪,穿著僧袍的樣子也怪。可怪在哪里,他卻又說不上來,總之就怪怪的。
就在他打量時,兩和尚也望過來,他忙垂下頭,將米湯喝掉后便是起身結賬。等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望了望。這時,那兩和尚已朝著自己剛剛坐的位置而去了。
蔣一鳴望著他們,忽然笑了:這兩和尚長得異常高大壯實,所以自己才覺得有點怪異吧?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縮,笑容僵硬在臉上,轉身過去的僧人的腦袋上竟有一塊特別白皙,圓圓一圈,內里都白的,外面明顯黑了一個度。
他的雙腳開始發軟,人也忍不住顫了起來,見那兩和尚中的一個要轉身坐下來了,他嚇得趕緊回頭,僵著身子往前走著,然后再慢慢轉彎,等徹底離開馬復興面館門面后,他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行人們見此,都紛紛上來詢問。
“這先生,你是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韃,韃,韃……”
蔣一鳴雙目渙散,喉嚨好似被什么掐著了一般。眾人不知他要表達什么意思,但見這大冷的天他還在冒汗,且臉色發白,便覺著此人是哪不舒服,紛紛關切了起來。
“先生,慢慢說話,慢慢說話,不急的。”
“可是有心悸之癥?”
“快去將郎中喊來吧。”
“不,不!”
蔣一鳴忽然拉住一個行人的手,道:“我,我,我在知縣衙門做事,我,我有心悸之癥,唯有縣,縣太爺能治,勞,勞煩諸父老,幫某雇輛車可否?”
“我等送你去!”
有那好心人道:“某家有車,來,大家幫個忙,將他抬我車上去!”
“好勒!”
蔣一鳴被抬到了車上,此刻他渾身軟如面條,心亂如麻。
不會錯的!
那兩個人是韃子!
韃子的發型很特殊。他們將所有頭發都剃除,僅留頭頂中心的頭發,其形狀一如金錢,而中心部分的頭發,則被結辮下垂,形如鼠尾。他雖未見過韃子,但也見過各類畫像,而剛剛那兩僧人腦后勺就有一塊如金錢狀,與周匝的膚色都不一樣。
很顯然,比較白的區域本來是有頭發的,而比較黑的區域則是長期風吹雨淋的結果。
而那兩人雖留著光頭,可行止坐臥間卻不像個出家人,反倒是肅殺氣很重。所以從正面看時,自己才會覺得這兩人怪異。
與身高體格無關,完全是這二人的氣質不像是僧人。
再加上那口音……
現在回想起來,官話說得很生硬。而這年頭,官話帶鄉音不奇怪,可奇怪就奇怪在這二人聽不出官話里的鄉音……
這就奇怪了!若是官話很好,會讓人完全聽不出鄉音;可偏偏這二人說話強調又很生硬,那就有問題了……
種種細節在腦海一閃而過,等到了衙門門口時,蔣一鳴已百分百肯定了。
常州混入了韃子!
“做什么的?”
余風將人攔著,“這人怎么了?”
“這位小哥,這人是你們縣太爺的人,他人不舒服,說只有縣太爺能治他的病,我們就把他送回來了。”
余風望望蔣一鳴,一臉莫名。
雖說是個讀書人打扮,可衙門什么時候聘請了這人嗎?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見這人不停朝自己眨眼,似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他又多了個心眼,沒當眾揭穿蔣一鳴,反是連連拱手,“多謝諸父老將先生送回來。”
鄉民們也客氣,還幫著余風將人送進去了才走。
待人一走,余風便是冷下了臉,“大膽狂徒,冒充縣衙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快,去通傳縣太爺,學生蔣一鳴重要事稟報!”
“什么事?”
蔣一鳴臉一冷,道:“這事不能隨意說,你去將縣太爺叫來!此事萬分危急……”
“你莫要危言聳聽?到底何事?”
余風也不是沒腦子的,雖說見蔣一鳴神情不似作假,但他還是選擇了謹慎。
“你這蠢貨!”
蔣一鳴大怒,“我有秀才功名,豈會裝病前來戲弄縣太爺?!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