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樓上,戰鼓雷動。
所有的弓箭手舉著弓箭,而城上的吊橋也被放下。
傅喇塔望著古老的常州城,他目光沉了沉,握緊了手中韁繩,這一次,她是要耍詐,還是來真的?
這里不適合騎兵作戰,德安橋太狹窄了,根本無法轉身。明軍沒法大規模涌過來,他們也沒法大規模沖過去,而明軍一旦過了德安橋,地勢開闊起來,那將會處于劣勢。
這將是一場無比殘酷的廝殺!
傅喇塔下了個結論。
對面的守城主將是個女人,可他不會對這個女人輕視半分。他們在她手里吃了很多苦頭,深知她的狡猾。她若有腦子,也絕不會允許明軍涌出德安橋,所以她若真打算正面迎戰,那也只會是在德安橋上與他們廝殺!
一列列士兵踏過吊橋,炮兵將飛雷炮擺好位置,左弗騎著戰馬,率先踏上了德安橋。
德安橋很狹窄,沒法將大軍一次壓上,但若是想給對方造成致命傷害,那就必須要走過這座橋,到開闊地去予以對方打擊。
傅喇塔很意外。
她竟親自出城了?
腦子壞了?
就在他疑問之時,那女人忽然拔出鋼刀,大喊道:“功名但在馬上取,兄弟們,跟我殺!”
說罷便是一夾馬腹,飛也似得沖了出來。
清軍直接愣住了。
這二逼腦子有問題不成?
他們的優勢就是這護城河和運河,一旦過了橋,他們又少馬,到了開闊地帶會是他們的對手?!
會不會又來使詐?
可對方似不像使詐,就在幾個呼吸間已是沖過了德安橋,清軍反應神速,立刻搭弓放箭。
箭矢密密麻麻地飛來,帶著可怕的呼嘯聲。可箭矢射在人身上,卻是無法刺透他們身上的鎧甲。而他們坐下的戰馬,也都披著一層古怪的料子,箭矢落到上面,也是無法刺穿。
“不好!”
傅喇塔想起了京口那些傳言。
有活著回來的小兵說明軍刀槍不入,鋼刀極為犀利,根本無法作戰。當時只覺是這些小兵夸大其詞,明明是怕死,卻將明軍說成刀槍不入,這不是可笑嗎?
他們與京口左家軍交涉多次,可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所以自也不會把幾個小兵的話放在心上。
而這一次……
就在這一瞬間,傅喇塔腦門上冒出了細汗。
為了過江,他們并未派出什么“自己人”過去,派出去的都是投降的明軍,所以他們這些人并未見過什么刀槍不入的鎧甲。可這會兒,當看到箭矢射在那些明軍身上,雖說身子有傾斜顫動,可卻并未造成傷害時,一種莫名的惶恐在心里升起。
左弗有仙術……
荒謬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而就在這一閃而過的瞬間,明軍的步兵已開始通過德安橋。
“還愣著做什么?!”
傅喇塔一把刀,嘶聲大喊,“迎戰!”
左弗沖在最前面。
這一刻,她怕死卻也不怕死!
她受這些鳥氣夠了!從重生以來,她一直在擔驚受怕!好不容易常州的事理順了,這些龜孫又來找她晦氣,心里憋著的怒氣終是爆發了!
生死間有大恐怖,恐怖一去,便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她手里的鋼刀要比士兵更好,這是用錳鋼打造的。這種高強度鋼材在后世主要用來做防彈鋼板,保險箱鋼板等。
這樣的刀,這天下是無人能砍得斷的。而在兩者廝殺時,一把好的兵器是決定著勝負的!
感謝張銘那番話,若不是如此,她會繼續被潛在的恐懼操控,然后留下難以挽回的錯誤!
她躲避太久了,她不想再躲避!今日,她就要以一方主官的身份,在全城鄉親父老的注視下,堂堂正正的與清軍正面交鋒,為自己出一口惡氣!
一米二長的鋼刀在初春的陽光里顯得格外耀眼,左弗微微彎下身子,將重心放低。
在南京時,她的父親教了她如何在馬上作戰,她與白擢言對練過很多次,她不知當她與對面沖來的那個牛錄相逢時會發生什么,可她現在心里也什么想法都沒有了。
沒有恐懼,沒有計謀,當處在戰場時,身體爆發出的都是最原始的本能!
廝殺!
將所有敵人都殺光!
所有的聲音匯聚到一起,最后只剩下了三個字:我要贏!
十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近了,很近了!
敵人就在眼前了!
這是一個牛錄,他生得很魁梧,滿臉的大胡子,眼里透著野獸般的殺戮!
左弗抬手,長長的鋼刀被揮舞起來,對方的刀也橫舞了過來!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左弗忽然就放低了身子,緊緊貼在了馬背上!手腕輕輕一抖,刀,瞬間變了方向。
戰馬飛躍著向前,二人交錯間,刀鋒劃過牛錄的身子,上好的鎧甲被輕易劃破,鮮血流了出來。
牛錄瞪大眼,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被一個女人劃傷了!
左弗拉過韁繩,沒去看結果,立刻調頭,戰馬急速奔跑著,手里的鋼刀被揮舞起來,“嗖”的一聲,血線沖天,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眼睛瞪得大大,致死,這位牛錄也沒能明白,為什么自己就跟個豆腐似的,輕易就被人劃開了?
“嗷嗷!”
牛錄的死激起了清軍的野性!
嗷嗷叫著就沖左弗飛奔而來!
躲在德安橋另一邊的弓箭手射出箭矢。他們手里都是復合弓,射程遠不說,準頭還好!
一群圍上來的士兵很快就被消滅了!
李想等人圍攏過來,將左弗護在中間,初次碰撞,幾人身上都沾了血!這血都是別人的,在敵人打傷不得他們的情況下,這種戰斗只會讓人越來越興奮!
無數的士兵從德安橋上涌了過來!這些新兵蛋子在發現自己的刀可以輕易砍斷對方的兵器,而對方的箭矢與刀劍奈何不得自己后,心里的懼怕一下就沒了!
一個不怕殺戮的軍隊是很可怕的!因為一旦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優勢后,這場戰斗就會變得殘酷起來!這是對敵人的殘酷!戰爭會變成一面倒的屠殺!
左弗再度砍翻一個人,鮮血噴濺在了戰馬身上,她透過防暴頭盔望向了傅喇塔,對方的戰袍此刻也沾染上了血跡。而這些血跡都是他同伴的,到至今為止,他們沒砍死掉一個明軍!
這些明軍頭上戴著古怪的頭盔,有一塊透明的板子加金屬鐵格將面容遮擋,這使得他們很難下手。全身上下,這些明軍似完全沒有弱點般,便是那手上也戴著古怪的手套,竟可徒手抓鋼刀而不破手。
而武裝到這樣還不夠,居然還有不少士兵舉著一個寫有“防暴”二字的黑色盾牌,雖不知這是什么意思,但這盾牌就跟他們手里的武器一樣喪心病狂!箭矢射在上面連痕跡都留不下,幾輪射擊后,他們的箭矢倒要消耗光了,可他們的盾牌依舊好好的。
左弗當真不是人!她到底是怎么打造出這樣可怕的武器的?
這些士兵的武器砍他們如砍瓜切菜般,他們的刀跟他們對砍一下,直接就缺口了,砍個幾下,都卷刃了,這樣的仗還怎么打?!
而左弗手里的那把更是恐怖!居然直接可以將他們的刀砍斷,借著戰馬的力量,砍起人腦袋來就跟切瓜似的,太恐怖了!
“傅喇塔!”
左弗的聲音響起,“給你個機會,投降,本官就饒了你!”
“放屁!”
傅喇塔大怒,“兀那漢女,吃我一刀!”
“大姑娘小心!”
李想沖了出來,“砰”的一聲,兩把刀摩擦著濺起火光!傅喇塔砍向左弗的刀被李想硬推了回去!
左弗一拉韁繩,戰馬咴咴一叫,兩個蹄子高高抬起,她大喝一聲,“李想,讓開!”
“輔國公!!”
清軍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左弗手握著鋼刀,借著戰馬的力量,順勢劈下!
戰馬與戰馬上的人似融成一體,變成了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傅喇塔!他的眼前似乎黑了,只見到了那亮晃晃的刀從上方劈來,帶著排山倒海之勢,似要將他活活劈成兩瓣一般,無比恐怖的力量從那刀鋒里涌出。
是殺意!
是濃濃的殺意!!
在戰場廝殺多年的傅喇塔熟悉這感覺,這女人此刻心里已沒了恐懼,她已成了一臺殺戮工具,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贏!
殺光所有能見的人!這樣不理智行為的體現證明了這女人是第一次騎馬作戰,第一次自己親手砍敵人的腦袋!可此刻她的心里并沒有恐懼,所有的恐懼都變成了濃濃的戰意,她渴求勝利,這種渴求已超越了一切,她想贏,她想贏,她想砍下自己的腦袋示威!
所有的想法在傅喇塔腦海里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地舉起刀,“咔擦”一聲,刀斷了!
“輔國公!”
身邊的護衛瘋狂地叫著,朝著左弗攻擊。可左弗的眼里只剩下了傅喇塔!
“去死吧,你!!”
左弗大叫著,眼里燃著野獸般的光芒,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戰略目的就達到了!
“你做夢!”
傅喇塔一個側身,可還是晚了!握著半截刀的手滾落在地,鮮血噴涌出來,所有的廝殺,喧鬧停了,時間好似凝固了般,只余傅喇塔如野獸般的慘叫回蕩著,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