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些,左弗不由唏噓。
一個母親的為人直降將影響后代,過分寵溺與過分嚴苛都不是什么好的教育方式。
二人回屋,稍作休息后,又來到陽光房里,喝喝茶,彈彈琴。
左弗來大明這么久,還未從來如此輕松過。不用應對永遠也忙不完的公務,也不用擔心敵人會隨時殺過來,一家性命不保,相比起以往的小歇,這回是徹底的放松。
她通過落地窗望向花園里的風景,不由有些恍惚。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她甚至已經忘了花朵的艷麗與芬芳了。
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公務,想躲也躲不過的明爭暗斗,十一的時光,生生將她從一個還略帶天真與理想主義的人逼成了一個滿腹算計的政Z生物。
輕輕撥動琴弦,與他合奏著笑傲江湖,就心中的郁結之氣抒發,享受著難得的假期。
嫁作人婦的日子似乎也沒多大變化,可生命里多了一個人,到底是有些不一樣了。
多了一個噓寒問暖的人,也多了一個讓自己得去噓寒問暖的人,沒有轟轟烈烈,可她卻覺得特別踏實。
三天時間轉眼過,很快就到了回門的日子。
孫訓珽早早就將禮物都準備好了,各種補品,吃食裝了一大車,帶著左弗便回家了。
劉茹娘早早起來就準備好了一切,待左弗到家后,娘倆忍不住又是抱著一頓哭。
左大友將娘倆分開,比起婚前的“刁鉆”,這會兒便宜父親顯得和藹多了。拉著女婿問長問短,還將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來,準備午飯時吃。
歸寧在古代也算一件大事,不過左家將那些冒充的親戚都趕走了,所以今日回家吃飯的也只有左弗的幾個姑姑以及他們的丈夫孩子。
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劉茹娘便又去整理左弗的臥房。其實她出嫁了,劉茹娘每天都要來整理,然后又忍不住一陣傷感。
當娘的總是舍不得孩子的,哪怕住在一個城市,她還是總覺得有一些不一樣了。這點上,當父親的顯然要比她瀟灑多了。
在短暫的傷感過后,左大友就恢復了正常。在他看來,自己女兒跟別人不一樣,別人不大好回娘家,可自己女兒完全不用擔心這個。
就算不能回來,他們也能去衙門與她相聚不是?
左弗去了自己臥室與劉茹娘說話,雖是三天沒見,可總覺有許多話要說。說來可笑,自己沒出嫁前也是時常在衙門,可出嫁后,似是心態上有一定轉變,對于父母反而越發不舍起來。
想想那白氏,雖自己從未指望過她對自己好,可在相處的過程中總也免不了與自己父母相比。
她想了幾晚上,感覺孫訓珽就算是白氏的生母,恐怕也不會有自己父母那么寬容。
不當母親不知當娘的苦,不嫁人婦不知父母恩,這大概就是她現在最真實的心理寫照吧。
娘女兩在這兒說著話,孫訓珽則被左大友,左大仁等拉著繼續喝酒說話。
一碟子蠶豆,一盤子白切羊肉,糖醋的蘿卜頭,一群男人高談闊論,以酒為茶,談當今的局勢,談西洋趣聞,好不熱鬧。
左伯本有些不喜歡這個姐夫的,他總覺得孫訓珽配不上左弗,畢竟在他來京城前,便是左弗狂熱的崇拜者。孫訓珽不過一個閑散的勛貴子弟,以前還特別風流,怎么能配得上左弗?
不光他配不上,這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自己阿姐。
不過今日見孫訓珽在一些細節上透露出來的體貼后,他倒微微有些改觀了。尤其是,他發現孫訓珽不像其他勛貴子弟那樣無知后,改觀就更多了些。
大明開國的功臣包括后來的一些功臣為大明創造了無限功績的同時也留下了巨大隱患。
這些勛貴許多都無實權,職位,可國家卻一直給錢他們,所以人也就容易沒上進心。
學得文武藝,賣予帝王家。
既然帝王家不需要,那學了干嘛呢?就跟那些皇室子弟一樣,這些人也跟圈養的豬玀差不多,吃著國家福利,無所事事。
這是左伯所知道的一些勛貴。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這姐夫不是草包后,對他也有了一些改觀,也與他飲酒起來。
不過孫訓珽酒量再好哪里遭得住他們這樣輪番勸酒?等左弗從臥房出來時,這家伙已被他們灌成二傻子了。
拿著老父親的長矛在那亂舞,看得左弗那是心驚膽戰的。再看看自己父親他們,好嘛,也都喝高了,不但不去勸阻孫訓珽,反而還一個個在那拍手,唱著滿江紅。
甚至還躍躍欲試的,想下場去比劃兩下。
左弗與劉茹娘自然不會讓他們這么干,一聲令下后,一群仆人沖上去,將他們拉走,左弗一把抓住長矛,道:“回屋睡覺去!”
孫訓珽呵呵直笑,表情有點像現在在那轉圈的芝麻。
無奈地嘆了口氣,一聲令下,春雨等人撲上去,直接將二傻子拖回屋睡去了
這二傻子一睡就是從下午睡到半夜,不過這家伙還算識趣,也敢將左弗吵醒,忍著口干一直熬到寅時,然后偷偷下床,求助春雨去了。
吃了點東西,喝了熱湯,人總算活過來了。聽著春雨的描述,孫訓珽有點想鉆地底下去。很久沒醉過了,沒想到直接醉倒在了岳父家里,還糟糕事做盡,等婆娘醒來不會收拾他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便坐不住了。又回到廚房,想著做個早餐來彌補下罪過,順便也給丈母娘做一份,屆時自家媳婦發火時,丈母娘還能救自己一救。
春雨笑嘻嘻地跑回房,見左弗起來了,立刻就將這些事告訴左弗。左弗翻了個白眼,這家伙是將自己想成母老虎了?咱是不講道理的人嗎?
劉茹娘很高興。
這女婿咋這好呢?還特意早起做早飯給他們吃!真是個好孩子啊!
左大友也是暗自點頭。
這小子還挺回來事的,以后就少罵他一些吧。
孫訓珽見左弗沒罵自己,還得了岳父岳母的歡心,又美滋滋的了。
心想,我婆娘果然是講道理的人吶!
在娘家吃了午飯,就該告別了。劉茹娘拉著左弗囑咐了半晌,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左弗的手,讓她回去。
左弗揮著手與父母告別,望著父母的身影漸漸縮小,她心里已打定主意了。以后每過五天就回來看看父母,若以后上班了,時間允許,可以每過兩三天就過來看下。
婚姻生活平淡又充滿新奇,在這特殊的假期中,孫訓珽帶著她走遍了南京的各景點,甚至還去泡了溫泉。
不過休息愉快的日子總是短暫,轉眼假期滿,她該回衙門去了。
白氏得知左弗要回衙門,孫訓珽也跟著住過去,心里那叫一個高興,難得露出好臉色,還派人送了一些補品過來。對于她的小心思,左弗也是一笑了之。家里的財政大權如今在自己手上,自己哪怕不在這兒,也不怕她搞事,翻不出什么風浪的。
而且孫訓珽經營孫家這多年,這府里內內外外都是聽他的,白氏僅憑著自己當年那些陪嫁又怎可能突破孫侯爺對她的封鎖呢?
而且,孫訓珽與左弗還是會隔三差五地回來住的,所以只能說,白氏想多了。這件事,她唯一能得到的好處就是,在孫訓珽與左弗不在家的日子里,她能不用那么膈應,心理感受上能舒服些。
將衣物隨身用品這些提前整理好送去衙門后,她的假期也意味著結束了。
隔夜,左弗與孫訓珽回到應天府,將洗干凈的床單被套換上后便早早睡了。
第二日,左弗換上朝服,與孫訓珽一起去上早朝。這大概是大明有身份的人中唯一一對能共同上班下班的夫妻了。
左弗與孫訓珽下得馬車來,一大群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諸人,不管是討厭左弗的,還是喜歡左弗的,紛紛都過來恭賀。嗯,這表面文章總是要做的,不管心里怎么想。
一群窮官很自然地就站到了左弗身后,孫訓珽去了勛貴那邊,一群勛貴子弟很自然地落后了他半個身子。
孫訓珽掌握著南京的許多物資渠道,而如今與左弗成親,更是如虎添翼。他們雖也是勛貴,可爵位比孫訓珽高的本來就不多,如今人家又娶了一個大權在握的老婆,自然是要謙卑一些才顯誠意了。
大明與后世沒什么區別,在重重繁瑣的禮法下,人依然是現實的。
大漢將軍的呼聲傳來,百官也陸陸續續地進入了奉天殿。很快,天子便到了,在一番三拜九跪的禮儀后,朱慈烺的目光落在了左弗身上。
月余不見,她的氣色變好了,眉眼間也帶著一點溫柔韻味。
看著她細微的變法,他只感覺心里泛起陣陣的不適,他甚至無法再挪開目光去打量她的丈夫。
有些事,說忘記容易,可真要忘記卻不容易。如果這么容易割舍下,他也不會有這么多痛苦了。
將有些發散的思維收斂,他扯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左愛卿近日可好?”
“多謝陛下關愛。”
左弗出列,行了一禮道:“臣很好。”
朱慈烺點點頭,“多年來,愛卿都不曾好好休息過,如今趕上成親才休息了個把月。說來是朕愧對你,讓你十幾歲時便挑起國之重擔,這一挑便是十年不曾停歇,朕真是無能啊!”
“陛下此言,臣惶恐。”
左弗道:“能為陛下出力,能解黎民之苦,能保家衛國乃臣之榮幸。臣今日一身榮耀皆陛下所賜,臣不敢怠慢,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樣的客套試探總是免不了,左弗也不知意義何在,不過她也將此鍛煉成本能了。
一君一臣相互吹捧試探完畢后,朱慈烺便是話鋒一轉,道:“愛卿,外國使臣聽聞我們有防治天花的疫苗,前些日子特來求助,愛卿,不知這疫苗一日可產幾支?能否對外發賣?”
左弗愣了下,心里暗道:“這些歪果仁消息倒靈通啊。”
想了想,便道:“陛下,如今瓊州的疫苗生產基地一日大概可以生產天花疫苗六千支左右。其實,臣也想請奏陛下,從牛痘提取的毒株所做成的疫苗要比人痘安全得多,所以臣想請旨,讓皇太子也注射疫苗。”
朱慈烺點點頭,“朕也有此意。疫苗在瓊州百姓中已使用多年,不曾見副作用,皇太子身為大明儲君,身系國家安危,的確是應注射疫苗,起表率之用。”
頓了下又道:“六千日產量……”
他的手指在龍椅上輕敲著,想了好一會兒,便道:“成本幾許?”
“回陛下,因如今一些問題尚未攻克,所以日產量提不上來不說,便是成本也頗高。因此關系到民生,所以如今江東門的疫苗也是成本價出售,一支天花疫苗的注射大概需要100文錢左右。”
左弗這話半真半假。
因為按照本時空本土生產的成本,算上運費的確要這么多。可問題,就瓊州那點產量哪里能供應這多人使用?所以,江東門醫院對外注射的疫苗大多來自后世。
而她現在在TB買到的疫苗均價在12時空幣左右,換算下大概也就是20文錢的成本。
進價20文,再算上其他器材人工費用,一支成本大概在40文上下,對外開價100文,其實并不高。畢竟,醫院也是要賺錢的。當然,在工地打工就是另算了,都是免費注射。
朱慈烺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向我們提出疫苗購買的是法蘭西使臣,朕想免費支援一批,然后再賣一批,愛卿意下如何?”
“陛下此舉大善。”
左弗道:“天花肆虐整個歐羅巴,我們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也應免費支援一批。”
人道主義?
一個很新鮮的詞。不過聽著倒舒服,頗有些天下大同,我愛人人,人愛我的意思。
“依愛卿看,支援多少支好呢?”
左弗想了想,道:“臣覺著兩萬支差不多了。”
朱慈烺點點頭,“那后面的售價?”
左弗笑了起來,那笑容讓滿朝的朝臣看得都有些膽寒。
她緩緩道:“陛下,一個百姓康健,能不斷創造財富的歐羅巴符合我大明的利益,所以臣覺得我們不用賺太多,離岸價150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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