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什么!冰冰當然是咱們的女兒!”
呂母垂下攙扶的手,退后幾步,和看怪物一樣看著相濡以沫幾十年的人。曾經以為,他只是心存誤會,靠時間慢慢可以化解。現在看來,時間沒有抹平他的誤會,反而加深了他自以為的仇恨。
冰心腦子回蕩的只有一句話,她的啟動資金,是靠你和別人的男人上床換來的。
“你騙人,冰透的啟動資金,明明是遠在國外二舅爺顧明宇送的。”
瞪大布滿血絲的杏目,冰心怒斥反駁。
“我天真的女兒,你真以為顧明宇是你二舅爺啊?你真的忘了顧明宇是誰嗎?我以為小時候獨特的記憶,夠你記一輩子呢。”
惡毒的言語接連不斷,冰心呆愣在原地,呂母怒不可遏地喊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呂母自冰心有記憶以來從未動過脾氣,不管遇到任何不公的事情,始終保持大家閨秀該有的溫婉知性。
為了她,竟和父親發火翻臉。在此刻,事情的真相不再重要。
冰心挺起脊背,走到鞋柜旁的雜物柜,從第二個抽屜拿出紙和筆,一字字寫下公司法人變更證明。
本人呂冰,身份證號:62010319910214XXXX,自愿將冰透水晶有限公司,贈與父親呂春旭,其身份證號:62010319560418XXXX。
寫完日期,簽完名,咬破手指印在末尾。
“用它來還您的生育之恩,以及二十七年的養育之恩!把我的戶口本還我,請以后不要騷擾我和我母親。媽,您跟我走吧?”
贈與合同不同于轉讓,轉讓需要去工商稅務等機關辦理手續,需要等待時間。贈與合同和遺書一樣,雙方同意的狀況下,會立刻生效。
“想得美!一個冰透想換你們兩個人?”呂父不接合同,算計的精光流轉于雙眼。主要目標點是子牙,但由于屢次吃虧的陰影在前,只敢勾著頭竊視。
樣子猥瑣且貪婪,呂母氣得直抖,原有幾分猶豫的心立刻硬如磐石。
冰心哪會不懂呂父所圖,張開雙臂,把子牙護在身后,警告道:“您別逼我!冰透給您是我最后的底線,您別忘了,我剛留學歸來時,家里遭賊。事后,我找人裝了攝像頭,您次次家暴的記錄我都留存在電腦硬盤里。走司法程序的話,您是一分錢都拿不到,指不定還需給我們賠錢。”
子牙愕然凝視前方保護自己和母親的冰心,嬌小人兒堅強傲骨的樣子,深深刻入心底,流淌出感動。
失笑著錯開冰心,走到呂父身邊,欺身在他耳邊沉聲道:“您的消息有點落后啊,想必不知道顧明宇現在身處華東監獄第三重監區。寧家都放棄這個金貴舅爺,您該不會想拉他一把吧?或者想進去陪他?”
說罷,把手機幾張照片亮在呂父眼前,呂父失神地傻站在原地二十分鐘有余。
打從上次目睹完冰心被打后,子牙暗自派人查過其中恩怨,挖出罪魁禍首并親手將他繩之于法。未曾與冰心提起,是怕喚醒她不愉快的記憶。
兩層重量級把柄,恍過神的呂父不多做解釋和掙扎,乖乖從床底下拽出個半米開外的鐵盒,打開。押住冰透相關執照和證件,拿出冰心戶口本和她的眾多證書。
交換完東西,呂母同時收拾好行李。三人離開,留下了呂父及他想要的一切。
“冰冰,當年媽媽,”坐在車上,呂母欲言又止。
冰心如同失去靈魂的洋娃娃,除了尚在眨動的漂亮眼睛,它處了無生氣。呆滯地望向窗外,呢喃低語:“不重要了,媽,我想一個人靜會。”
“好。”呂母長嘆口氣,拍拍子牙寬厚的肩膀,子牙了然于胸地點點頭。
車子停在子牙別墅車庫,子牙先一步下車,幫呂母搬運行李:“阿姨,先在我家湊合下。我家沒傭人,有不方便的地方,您和我說,白天我給您補齊。剛好近期我母親也在杭州,您們年齡差不多,應該比較聊得來,明天我把她接來,不知您是否方便給她做向導?帶著她轉轉。”
“好,我算半個老杭州呢。早過慣靠自己的日子,不需要傭人。”
呂母知道,子牙是怕自己難受,故意找個伴相陪。其實幾十年,早看透了,不愿走出罷了。如今跨出離開的第一步,心沒傷多少,早傷透了,倒是輕松很多。就是可憐自己苦命的女兒,曾一度祈求上天,讓女兒永遠忘記小時候痛苦的記憶。
哪知,讓禽獸不如的枕邊人掀出來,哎!
晚上,冰心獨自呆在子牙為她準備的房間,打開手機,給所有能聯系到的員工,編寫了條短信: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冰透。
發完,長按關機鍵。靜靜目送手機屏亮光變黑,心中的燈塔一同熄滅。躺在床上,眼淚浸濕枕頭,忘記何時睡著。
隔天沒有勇氣打開電腦或者手機,去面對流言蜚語漫天的網絡媒體。
不顧他人的敲門詢問關心,獨自把自己關在房中三天,不知何時天亮何時天黑。
臨近五月的杭州燥熱無風,她卻好冷,好冷。
唯有半夢半醒間,床上被褥中的一絲溫度讓她得以殘喘。
夢中,她回到十歲,命運的轉折點。父親和母親帶她去參加寧老太爺的壽辰,她穿著淡藍色的蝴蝶結公主裙。甜美乖巧的樣子,博得在場所有大人孩子喜愛。
寧家奶奶第一眼便喜歡上她,貼在老太爺耳邊建議:“不如讓天兒和她訂個娃娃親。”
寧老太爺從年輕開始一直嬌寵著寧家奶奶,對于心愛之人的建議,只要不嚴重違背家規,從不拒絕。
考慮到呂家雖敗落了,但底蘊猶在,知根知底是絕好的利端。又有寧家奶奶搭線,寧老太爺沒多深思熟慮便應了下來。
呼喚出大冰心三歲的寧天:“天兒,你帶著冰丫頭去院子轉轉。”
寧天從小性格就孤僻自成一派,十分不情愿的甩臉對冰心兇道:“真麻煩,走吧!”
幾人萬萬沒想到,善意的撮合舉動,卻釀成一場悲劇。
走入院子,冰心深深被歐式風格的花園吸引,不禁拿出速寫本子,開始作畫。
寧天嫌墨跡,獨留她一人,擅自離開去忙別的事情。
畫得正認真,一朵剛被采摘的紅玫瑰放在她速寫紙上。冰心停下筆,朝來源望去,見一男子徑自坐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