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明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建造一座慈幼堂的想法,最后是被遠道而來的好友推動實施的。
這個想法,宋伯明一直都有,但因為人在京城,一直沒有實施。
如今告老回來,休息了一段日子,將兒子們的事情安排了,體力與精力感覺也都夠了,便將這個想法重新提起——要在蕭城建一座慈幼堂。
顧名思義,是幫助無家可歸的人,以孤寡老人與流離失所的孩子為主。
便將這個想法告訴了老友郭敏求,想要聽聽老友的建議。
郭敏求在信上贊同,如今來到宋家,聽清光左右一忽悠,便想立馬參與進來。
與宋伯明在書房商議了兩天兩夜,郭敏求敦促宋伯明趕快行動。
還寫了封信,寄回去,要求家人準備好萬兩銀子。
又立馬催著宋伯明找地方,兩人出門找了半日,還是將地點選在了后面小巷,一座屬于宋家的宅子。
那是宋家的老宅子,自從宋伯明發跡以后,便從棠花巷買了現在的宅子,老宅子也就空了下來。
為了留住回憶,宋伯明幾年前還特意囑咐家人修繕了一番,將老宅子擴建了一下,變得寬敞了些。
地點選定了,宋伯明一一吩咐下去,開始準備,將老宅子打掃了出來,讓仆人們將宅子好好收拾收拾,有的屋子專門留給小孩,有的屋子專門留給老人,還有給成年男女的,井井有條。
在宋伯明與郭敏求忙前忙后時,清光也沒閑著,總是瞅著空就要溜出來,看看這慈幼堂的布局,想著自己以后的前途——她不嫁人了,以后就在這慈幼堂住著,日后人多了,也不寂寞了,好過嫁給那些個負心人。
住了將近兩個月,謝青云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日日盼,夜夜等小妹妹清光來給他道歉,岳父宋伯明好為他出口氣,可從那晚他發現清光裝神弄鬼之后,岳父岳母都沒有進一步地表示了,那個被捉弄了的郭敏求也一點表示也沒有。
沒有死纏爛打,要求岳父宋伯明懲治清光。
反而,還很缺心眼的相信了清光的鬼話,還攛掇岳父宋伯明忙里忙外,開什么慈幼堂。
在謝青云眼里,那是賠本的買賣。
“岳父大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要開什么慈幼堂!這世上哪有那么多需要管的事?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
春光雖然也認為妹妹清光錯了,但聽了妹妹的解釋,也能接受,妹妹畢竟沒有惡意,是為姐夫好,便勸丈夫,“清光還小,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還小?現在給她一把刀,她都可以去殺人了,人長得也不矮了,還吃那么多飯,殺人放火,日后也可以做了。”謝青云還是耿耿于懷,十分介意。
他這次來本想找岳父,疏通關系,再次為官,但在宋家受了清光這番羞辱,目睹岳父岳母的這般作為后,心也涼了,“我找岳父說明,想必也不會答應我,倘若被那個臭丫頭知道了,又要嘲笑我。”
面子也很重要啊。
謝青云決定離開宋家,“我堂堂天子門生,這么一點小小挫折,還能困住我一生一世不成?”
春光本想多住幾日,但見丈夫態度堅決,又想到婆婆獨自在家,總是不好,便答應跟隨丈夫回去。
萬夫人也因為女婿被免職,不待見女婿,見他夫妻二人要走,便沒有挽留。
謝青云恨恨離開了宋府,“日后我不發跡,絕不回來!”
等到宋伯明察覺到女兒女婿離開,已經是三天以后。
這幾天,他一直和郭敏求忙慈幼堂的事。
郭敏求也要走了。
他要回家,親自將銀子送過來。
宋伯明不想老友這么快回去,“現在已經是寒冬天,不便行走,你又沒有帶仆從,還是在我家住著,等過去這個冬天,到了春天,再去不遲——我可不差你的銀子。”
郭敏求不聽,執意要走。
宋伯明要他帶幾個仆從走,郭敏求不愿意,“想當年,我獨自翻山越嶺,去涼州赴任,三天沒有吃東西,也挺了過去,現在也不需要人跟著我。”
宋伯明只得派人暗中跟著郭敏求。
仆人華星和宋橋暗中跟著郭敏求去了。
沒有半月,兩人滿身是雪,風塵仆仆歸來。
“不好了,不好了!”兩人進門就喊。
驚動了宋伯明,連忙問二人。
只見房外飄著鵝毛大雪,華星與宋橋身上都是雪,凍得連連呵手,滿臉通紅。
華星跪在地上,帶著哭腔,“主公,不好了,那郭公他……他歿了……”
宋伯明差點昏過去,他努力支撐身體的重量,使自己不倒下去,要問個究竟,“怎么回事?”
半個月前,郭敏求還含笑與他道別,還與他討論慈幼堂的事宜,兩人互相打趣,怎么人轉眼就沒了呢?
宋橋道:“我和華星跟著郭公,不敢叫郭公發現,便離得有些遠,那日跟在郭公后面,漫天大雪,看不清前路,郭公獨自駕車,跑得遠了,我們看不見了,與郭公走散。足足找了一天,才找到郭公的車,可是里面沒人,我們又在周圍找,這才發現郭公臥倒在雪地里,頭破血流,早就沒氣息,身上還有幾處刀傷……”
宋橋點到為止,沒有繼續描述。
“啊——”
宋伯明呼喊一聲,隨后倒地,宋橋與華星趕忙扶住宋伯明,“主公,主公一定要節哀啊。”
是啊,他一定要節哀,他要去見老友。
“快,備車!”宋伯明悲傷喊道,聲嘶力竭,掙扎著起來,就往外奔,外面的大雪一直下著,足到人的膝蓋處,因此主仆幾人,磕到了好幾次,直撲撲的倒下。
但宋伯明的腳步一點也沒有變慢,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飛奔到大門,坐上馬車,朝著老友倒下的地方盡量飛馳。
不少仆人看到主公在雪地里狂奔,淚流滿臉,聲音斷續,似乎不能自持,金桃也冒雪看到了主公失控的模樣——幾近瘋癲。
清光從金桃處聽到了爹爹出外的事情,心頭驟然一緊,倚門望去,天色昏暗,大雪蒼茫,雪片呼呼而來,將冒出頭的房子都變成了自己的附庸——大地一片白茫茫。
“不行,這個天,爹爹怎么能遠行呢?”
清光顧不上披上厚衣服,就急急忙忙跑下繡樓,深深淺淺的小跑著,桂魄忙跟在后面,兩人個子都不高,走得很緩慢,金桃輕嘆一聲,也跟了上去,牽著清光與桂魄的手,使她們能夠正常行走,不走一步摔一跤。
走到門口,大門剛要關上,清光哈著氣,搓著手,從門縫中竄了出去,看到車轍道道,已經遠去,知道已經晚了,重重嘆了口氣。
“晚了!”
金桃拉著清光,關切道:“回去吧,再凍著了,就不好了,現在這天,受了風寒,可不容易好呢。”
清光只得沉悶轉身,就在大門快要關閉之際,又有人趕來。
不是府中的人。
是個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趕到宋府門前,喊道:“我有一封信要送給你們!是你們府里公子的求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