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想著又仔細打量了不知所措的玄石幾眼——她不漂亮了，他也不是很好看啊，沒有必要嫌棄她啊。
要是說起好看來，還是郭景先好看。
自己好好打扮打扮也是好看的。
玄石若果真是個只重外表的人，那么她的癡心腸也可以放下了。
“難道你是嫌我難看？”清光委屈的問道，她實在不愿意承認這個現實，她還是可以變好看的。
玄石忙連連擺手，道：“不，不是——你很好看——”
“那你為什么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被我嚇到了。”
玄石輕嘆一口氣，他是有些被嚇到了，看到比往日都要收斂，都要羞澀的清光，加之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就是傻子也能知道清光的意思。
他豈能不知？
他也是不愿意面對現實啊——他怎么能去連累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姑娘？
只好裝作不知，故意說渾話，指望清光能夠就此放過他不再追問他。
可誰知這個姑娘就是不一樣，別的姑娘都是很羞澀，不敢開口問，即便是大膽開口問，遇到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就會放棄追問，眼前的這個姑娘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眼神也不躲避了，直勾勾地盯著他，他現在是熱汗與冷汗一起往外冒，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話，他頓時沒了分寸。
他沒有說話，而是準備開溜。
清光見玄石有不回答要逃避的意思，忙一把拉住了他，道：“今日里啊，我一定要給你講清楚了，你是什么意思也要給我講講清楚，讓我知道你的心，你也要明白我的心。咱們兩個也認識了好幾年了，一開始我把你當恩人看待，對你很是景仰，后來把你當成平常朋友，可以說很多話，現在我更愿意將你當作……共度余生的人——你愿不愿意啊？”
如此實在，如此明白的話，是任誰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玄石沒有說話，他還是想拖延時間，他的內心也是十分矛盾。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他對清光不能說是沒有感情——不，應該說是在見到這個小姑娘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很順眼，當初猛一看以為是個小子，再一看就知道是個姑娘了，只是沒有拆穿她，不然她會很難堪，而且他也不知道這姑娘女扮男裝的目的是什么，不能貿然拆穿人家。
再就是回到燕國，又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這位姑娘，沒想到從那時候到現在，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了，兩人每天都能遇到，而每天遇見這位姑娘，玄石都有不同的感受——明明人還是那樣子，他的心情卻一天天變換陰晴，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傷心。
高興的是每日都能遇見姑娘，傷心的終有一日這位姑娘會出嫁，離他而去，會有自己的家人，會漸漸將他遺忘。
今日里聽到清光吐露真情，他又驚又喜又怕，實在不敢出生應答。
他怕一說話，話里的喜悅與擔憂會控制不住，被姑娘聽到了，定要細細追問，那時候，要告訴姑娘關于他的事情嗎？——他的過往，他的悲傷，還有他不確定的以后……
一想起這些，玄石的顧慮便多了，他更想要趕快離開這里。
玄石畢竟是個男子，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掙開了，挑起擔子就要離開。
清光沒有得到回復，固然灰心，卻也沒有放棄，繼續說道：“你這人真是奇怪，哪里都奇怪，愿不愿意總要給個話，哪有像你這樣不說話的？你是討厭我，還是不討厭我，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呢？還是覺得你家里拮據？我知道你的情況，明白你的處境，也知道你的艱難，我都知道，我關心，但不在乎那些——我也是苦過的人，但努力了，我們兩個人還會那么苦嗎？你有苦，把苦分給我一點，我有難，把難分給你一點，這樣我們都不苦不難了——”
玄石繼續走著，只是腳步慢了，他在留心聽清光的話——那讓他很心動。逃亡多年，終于有了安定的生活，還有姑娘青睞與他，不嫌棄他，他滿心都是感激，也滿心都是不敢答應。
玄石加快了腳步，不想也不敢再聽背后的姑娘說些什么了。
但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姑娘的話還是在不斷清晰。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聽姑娘的話。
“你總得給我一句話，或者——你若是愿意，今個兒酉時就在你每天經過的那棵大槐樹下等著你。你不來，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玄石越走越遠，幾乎是跑著回去的，到家了，姑娘的話卻更加清晰了，仿佛是直接貼在他耳邊說的。
遭了，光聽姑娘說話了，他的話還沒有講呢。
他這個事情也很重要，他不敢啟齒了好幾年，是時候說出來了。
看來今晚是必須去了。
玄石給自己找了這么一個需要去的理由——不是赴約，而是有話要問姑娘。
清光有些悻悻然的回家了，果然等到的是母親喋喋不休的盤問，這次母親是真的生氣了，對她發火了，她沒有力氣爭辯了，只是點著頭等母親的教訓結束。
“這是門好親——你不能再任性了，你能在家里住一輩子嗎？娘也是為你好，娘沒有能力，什么都沒有，沒辦法保護你，只能盡可能希望有個好人家能夠作為你下半輩子的依靠。”秦佳玉不覺潸然淚下，她說起女兒的事情，總會聯想起自己的命運，把自己苦命剪了個影，貼在女兒身上左看右看，覺得很有可能是另一個自己，害怕極了，來一根稻草就想要牢牢抓住。
清光很能理解母親的想法，畢竟前世她也是這樣想，所以才會牢牢抓住郭景先不放，明知道他有個交好的紅顏知己，也義無反顧的跟他去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悲劇了。
清光不置可否，只是對母親講：“母親，我可能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終身依靠的人……”
清光從心眼里希望玄石能夠如約而至，也認為他會來。
吃完飯，便瞞著人，偷偷溜了出來，但也沒有忘記交代給桂魄一句話，若是有人問起她去哪兒，就說出去看看月亮了。
清光跑到大槐樹下，發現周圍無人，悄然無聲，似乎都沉寂了，連大槐樹也睡了，沒了精神。
她沒有灰心，站在樹下等著，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