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吼著,全然不顧及自己的身份,陸正知道他是難過得瘋了,鉗制他的手臂愈發用力,“陛下,沈大人未必愿意看見他們。”w5x.RG
示意周圍的兵士趕快趁機退下,直到營帳前只剩他們二人,陸正這才在他身后小聲說了一句,“陛下應該好好去查查,沈大人是否受辱。”
其實不論沈穆是否受辱,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但此時的赫連晏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他不能容許沈穆受人欺凌,一想到這兒,他的心就疼得如刀滾油煎一般。
最后還是陸正沖到他身后抱住了他,這場殺戮才算停止。
營帳中的爐火火苗一下一下往上躥著,偶爾不知什么原因,還會發出噼啪的聲音,赫連晏雙目失神地發呆,連陸正進來都不知道。
“人應該是不慎落入水中的,因為河面上還有浮冰,所以生生憋死在里面,順著流到下游,今日那些人下河撈的時候無意中看見冰下有東西,鑿開了才發現他.......”陸正走進屋,并沒有給赫連晏行禮,而是直接站在火堆前烤著手。
反正現在行不行禮于他而言也沒什么區別。
陸正也知道赫連晏都經歷過什么,母妃暴斃,宮人欺凌,父親不慈,無人看顧.....二人一起長大,他從沒有因為赫連晏喜歡男人而疏遠,哪怕他自己對這些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而赫連晏對他的感情也很單純。
本來若是二人這么一路走下去,西涼不敢說國富民強,至少百姓也能安居樂業,陸正是文官,主張的還是商貿那一套,可偏偏出現了一個好武的沈穆,徹底改變了赫連晏的政治舉措。
奪嫡是計劃好的,這么順利是沒想過的。
可有一得就有一失,陸正在他上位后不斷為他拉攏朝中老臣,可赫連晏并不理會,一心一意只想收回城池,哪怕眾位大臣都勸他剛剛繼位,應該求穩,但他為了成就沈穆,每日就像喝了迷魂湯一般。
且他做的這一切,沈穆根本就不知道。
如今萬事皆空,陸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到此為止吧陛下,為他厚葬,追封為侯,哪怕你想把他請進皇陵,我也會幫你,可是別的切莫再做了。”
“你就當沈穆為了你,以死震懾了那些老臣,帝王之術,本來就是你進我退,我進你退,如今你若再想推行什么政策,他們無有不依的。”
“我就只想沈穆活著......”
“陛下......”
“阿正,為什么,為什么身居高位,依舊不能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男人的眼圈兒復又泛紅,他咬牙狠狠道,“朕要那些把沈穆逼到西涼的老臣一個一個為他陪葬。”
思考了下,赫連晏忽然冷笑起來,他的笑聲桀桀,只讓陸正覺得格外可怖。
“不對,朕要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為此付出代價。”
陸正的眼睛微瞇,大概知道他腦子里那些瘋狂的念頭是什么。
“蜀國,北國,南國,既然他們聯合起來逼迫沈穆,就都該死!”目光反射出殺戮,嘴角邊還噙著一絲病態的笑容。
“你瘋了么?”陸正向他又走近一步,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竟然打算以一己之力去對抗三國。
“只要能為沈穆報仇,朕什么都愿意做。”
強攻不行,那就智取,蜀國尚可培養影衛,西涼為何不可,他大可假意投誠,叫北國放松警惕,待兩國互通商貿之后,西涼人便可光明正大地到北國去,順著那條恢弘的人工運河,自北向南,就像是毒藥進入血液,可以游走至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南國,蜀國,西涼的金子,美酒,舞姬,都會帶著沈穆的冤魂去復仇的。
為首的男人稍微檢查了下,便捂著鼻子示意手下趕快把人抬走。
有人湊到他跟前道,“爺,陛下費那么大勁要找這個沈穆,當真是怕他逃到別國,影響邦交么?”
尸體的臉都泡腫了,又在河里凍過,根本認不出是不是沈穆,赫連晏心里還存著一絲希望,待到他在那人身上翻出了那支鐲子,男人突然像瘋了一樣喊了出來。
頹然地坐在地上,男人忽然像個孩子一般,放聲痛哭。
看了那人一眼,陸正沒有說話,只囑咐道,“這幾日離陛下的營帳遠點兒,沒什么事兒不要往那兒去湊。”
什么邦交不邦交的,赫連晏哪里會在乎,他是哪種會傾一國之力保護一人的瘋子,若是沈穆活著倒還一切好說,如今對方死了,所有相關的一切怕是都要為之陪葬。
他是赫連晏的伴讀,自小跟赫連晏受教于同一個師傅,與他和親兄弟無異,所以他的種種喜好陸正都知道。
包括好龍陽。
這是他視若珍寶的東西,赫連晏那時候還問過他這鐲子的來歷,卻被沈穆以私事為由拒絕了,兩人之后便都沒提過,而今卻成了辨認他身份的證據。
起身奪過一把劍,赫連晏發泄著心中的怒火,見人就砍,負責抬沈穆尸體的人首當其沖倒霉,眾人不敢還手,只能跪地求饒,場面一時極為混亂。
“朕不管,朕要他們,統統給沈穆陪葬!”
“陸正,滾開!不然朕連你一起砍。”赫連晏掙扎著,對著心腹之臣破口大罵,可陸正依舊不為所動,只示意手下將他手里的刀奪了去。
“陛下贖罪,只是沈大人已死,您就算是牽連他人也換不回沈大人的命,您難道想他在九泉之下依舊難安,為人所非議么?”
西涼戍地的兵丁順著冰冷的河水一連找了幾日,之前那些苦力吃過的苦如今他們總算感同身受,一個個凍得嘴唇發紫,卻什么也不敢說。
直到有人在河水下游找到了那具泡的面目全非的尸體。
營帳之外,年輕的帝王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前段時間他們還在一起說過話,怎么才轉眼的功夫,人就成了這副樣子。
赫連晏踉蹌一步,旁邊的內侍官馬上去扶,卻被他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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