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是苦口良藥,逆耳忠言,你是嫉妒兮柔,容不下她,無事生非罷了!別以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夏員外疾言厲色,訓斥薛氏,一點都沒有給她留情面。
柔姨娘低聲啜泣“原本以為,我娘與夫人乃是同命相連,夫人不會輕看于我,沒想到,夫人竟然也與旁人一般無二,看不起我這外室生養的身份。”
此話一出,別人聽來是楚楚可憐,但是聽在薛氏的耳中,無異于就是在譏諷她。她當初也是見不得光,被人唾罵的外室,若非正室撒手人寰,她哪里有這種耀武揚威的機會?
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薛氏惱羞成怒,頓時就急了。
“呸,我可憐你,也要你說的是實話才行。你分明就是在扯謊狡辯,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全福打聽得那般仔細,如何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你愛信不信,只要我相信就可以了。”夏員外冷冷地道“上次我就與紫纖兩個丫頭說過,以后此事不要再提,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老爺!”薛氏又急又惱“您納妾我不管,但是您不能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在府里興風做浪!”
“滾回你自己的院子,以后不得踏入這里半步!”夏員外冷聲道。
“我……”
“滾出去!”
薛氏緊咬牙關,狠狠地瞪了柔姨娘一眼,滿是不甘地一擰身子“老爺,你不聽我的話,遲早有后悔的時候!”
安生見薛氏要走,撤出院子已經是來不及,慌忙隱在燈影里。
一轉身的那一剎那,分明見自己父親護著的柔姨娘目中閃現出一抹得意而又陰冷的目光。
薛氏氣急敗壞地帶著身邊婆子們浩浩蕩蕩地走了。
安生略一思忖,現在剛剛出了這樣一場風波,自己去尋父親說事情委實不合時宜,也扭身退出了院子。
適才柔姨娘那一抹陰冷的目光,令安生暫時忘記了安然的處境,她想起那日自己宴請關鶴天在海珍閣親眼所見的那一抹身影,仔細思慮適才薛氏與全福所說的話,從中尋找破綻。
父親如今滿心滿眼里都是柔姨娘,自然不會生疑,但是在一個旁觀者來講,安生覺得,她的身世的確有問題。
即便,她是外室生養,也應該知道自己親生父親何時喪偶吧?哪怕不能記得清清楚楚,也不會說出適才那些敷衍的模棱兩可的話來。
最初,以為父親對于她的身世是心知肚明的,合同編造了假話騙大家,但是適才看來,父親也并不知情。
柔姨娘到底是什么人?她故意接近父親又有什么陰謀?
父親官職不大,也沒有多少錢財,有什么好圖謀的?
而她能在被薛氏苦苦相逼的緊要關頭,立即編造出這種天衣無縫的身世,要是何等厲害的心機!
一個外室生養,幾乎圓滿了所有的漏洞,而且,她親娘乃是戲子,也令薛氏再也不能在她舉手投足間大做文章。
這個柔姨娘是真的不簡單。
她決定有機會的話,向著父親旁敲側擊打聽一下關于柔姨娘的事情。
而能夠搬去孟府,再次接近孟經綸,夏紫蕪期盼了很久。
一直到現在,孟經綸在她心目中所占的比重絲毫沒有減輕。反而,因為相思的煎熬,令她愈加地迫不及待。
而且,這一次,躊躇滿志。
她指揮長菁幫她收拾著去孟府小住需要帶的衣服,首飾,胭脂水粉,一樣一樣,格外仔細。
薛氏自柔姨娘的院子里鎩羽而歸,就徑直去了夏紫蕪的院子。
夏紫蕪將所有下人全都支使了出去,緊閉了屋門,漫不經心地聽薛氏講了一遍來龍去脈。她沒有注意聽,只隱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父親如今對于母親是真的冷了心腸。
薛氏哭天抹淚,特別地傷心,告訴她,以后,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與夏紫纖的身上了。
薛氏是眼巴巴地盼著,自己兩個閨女能嫁入權貴人家,為自己撐腰,讓自己揚眉吐氣的。那樣,柔姨娘縱然有再多的狐媚手段,一樣還不是被自己壓制著?
她與夏紫蕪嘁嘁喳喳交頭接耳一直到夜深,一樣一樣傳授自己的實戰經驗,讓夏紫蕪務必要抓緊這樣好的機會,絕對不能失去了。
男人么,食髓知味,妻子有孕的時候,有幾個能熬得過寂寞?
否則,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為何要給自家相公安排通房丫頭?不就是為了解饞,再加上拴住男人嗎?這通房丫頭可比姨娘好拿捏多了。
末了,薛氏將一紙包偷偷地塞給了薛紫蕪,語重心長地再三叮嚀道“手段要用,但是也要矜持一些,講究點手段,可別被人家孟家抓住把柄,以后即便是成了,也受人輕看,拿來譏諷咱。”
薛紫蕪接過那紙包,詫異地問“這是什么?”
薛氏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是我特意跟你舅舅討來的藥,只需要那么一丁點香氣,男人便受不了饑渴的,絕對可以心想事成。”
夏紫蕪手一抖,差點將手里的藥丟了“你怎么攛掇女兒用這種下作玩意兒,豈不是要害死我?”
薛氏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說的什么話?母親還能害你不成?這藥只是有備無患,不到萬不得已用不得。若是用,就必須要有個周全的算計,只要事情一成,那孟經綸就能被你吃得死死的,莫說進門當個姨娘,就是當個如夫人不是妥當當的?”
夏紫蕪一聲倨傲冷哼“當如夫人?母親未免也太輕看女兒了?我能讓夏安然那個小賤人踩在腳底下不成?”
薛氏絲毫并不氣惱,也不勸解,反而眉飛色舞地歡喜道“這就對了!咱們女人就要有這心氣,鴻鵠之志!夏安然懷胎十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絕對是個好時機。你若是能抓住這機會,十個月之后,或許就是你一舉翻身的好時機。”
“母親這樣勝券在握,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夏紫蕪迫不及待地問。
薛氏一聲極陰森的冷笑“這還是你妹妹提醒我的一個法子,你徐而謀之,定能取而代之!”
夏紫蕪興奮地一把捉住了薛氏的衣袖,連聲催促“母親快說!”
薛氏湊到她近前,悄聲地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啊?”夏紫蕪愁眉苦臉道“需要這么久?還要我巴巴地伺候她,就不能干脆利落一點嗎?”
薛氏伸指一點她的額頭“如今你和孟經綸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你著什么急?你這樣做,既可以博取一個好名聲,又借機培養了感情,到時候水到渠成剛剛好!過早了,或許就被別人捷足先登,火候就在你掌控下,天衣無縫!”
夏紫蕪略一沉吟,勉強點頭“能屈能伸,如今也只能暫時忍了。”
“這就對了!你先帶長菁過去,讓這個丫頭幫襯著你行事,先博取了孟家人的歡心。晚些,我再派一個接生婆子過府,你們里應外合,就能萬無一失。就算是她夏安然能平安誕下孩子,也管教她只管生,不能養,給你做嫁衣裳。”
薛氏躊躇滿志地道。
夏紫蕪瞥了一眼門外,對著薛氏質疑道“那長菁都被臟了身子的,又出了那樣一檔子丟人敗興的事情,花了臉,我看到她就覺得膩歪,更遑論是帶出門去?母親為什么非要將她接回府里來伺候我?不能給我換一個丫頭么?”
薛氏凜了臉色“目光短淺,你就看不清其中利弊,將來,長菁還是你的陪嫁丫頭呢。”
“什么?女兒不要!”夏紫蕪頓時就急了“府里這么多順眼的丫頭,作甚非要讓她在我跟前膈應我?”
“我問你,長菁這丫頭夠機靈不?對你忠心不?”
夏紫蕪勉強點頭。
“那就對了,你個傻丫頭,你就不想想,這嫁人以后,你身邊的丫頭那都如狼似虎的,你要小心提防,免得她們踩著你爬上去。而長菁就不一樣了,她還能勾引男人不?”
夏紫蕪聽薛氏這樣一點撥,頓時就覺得心中一亮“母親說的極是啊!”
“這都是過來人一點一點積累的經驗。你看,母親房里為何都是用的婆子,一個黃花閨女都沒有?如今長菁以后是沒有出路的,只能一心一意地依靠著你,好生利用,那就是一柄好劍。”
夏紫蕪忙不迭地點頭“全都聽母親的。”
薛氏緩緩地長舒一口氣“能教你的可都教了你,成與不成就全都看你的造化了。若是這一次不成,你就要答應母親,對孟家徹底死了這份心思,不能再一棵樹上吊死了。”
夏紫蕪痛快應下“這一次女兒勢在必得,若是不成,就真的死心了。”
薛氏打了一個呵欠起身“那就早點休息,明日我置辦好禮品,下午便直接去孟家。”
夏紫蕪起身相送,薛氏復又轉身叮囑道“那藥你可要記得不要輕易使用,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將自己搭進去。”
夏紫蕪心不在焉地敷衍著應下,只恨這時間過得太慢,已經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