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冷冷看著威遠侯,眼里的嫌惡,仿佛是在看個陌生人。
“我知道,蕭家四少爺嘛,父親到底有何事?直說吧!要還是讓我讓出世子之位,我早就說過,父親還是向皇上請旨,來得容易點。”
威遠侯心中一緊,背在身后的雙手,也忍不住握起拳頭。半晌才有點難堪道:“我想教你蕭家刀法。”
“不需要!”
蕭遙轉身就走。
威遠侯的聲音響起:“蕭遙,學會蕭家刀法,我讓你帶你祖母離開。”
蕭遙停住腳步,豁然轉身怒道:“你用祖母威脅我?”
“愿不愿意,隨便你。”
威遠侯擔心,蕭磊他們三個都沒有練刀天賦,而且長駐山海關,說不定一戰就沒了。要是蕭遙學會了,他在京城,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蕭家刀法將來失傳。
蕭遙看著威遠侯,看他不似開玩笑。沉聲道:“不僅祖母,我母親我也要帶走。”
“你母親的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再說,她也撐不到那個時候。你其他還有什么條件,可以說。”
威遠侯對謝氏的病,一清二楚,能熬到臘月,已經是極限。
蕭遙冷笑道:“母親一生同你,不過是陌生人而已。你困了她一生,她死后,我要帶她的棺木回謝家老宅安葬。”
威遠侯愣住了,按理說謝氏是他的結發妻子,應該葬入蕭家祖墳,可蕭遙卻要帶回謝家老宅。
看威遠侯有點猶豫,蕭遙繼續道:“母親一生,只有在謝家老宅時,才是最美好的時光。你有岳氏相伴,何必留母親在一起膈應?”
威遠侯眼睛看著俊美的蕭遙,思緒飄回到很久以前。
沉默良久之后,這才低聲道:“好,我答應你。從今夜開始,子時來練武堂,我教你蕭家刀法。”
“不用子時了,現在我就同你去。蕭家刀法我大多已經會了,你只用把最后幾招和口訣,教給我就是。”
威遠侯想起上次蕭遙的刀法,默默點頭,然后轉身往練武堂而去。
蕭遙果真是天賦極好,有了蕭家刀法的口訣,他的刀法很快就融會貫通,招式拿捏上,絲毫不遜色于威遠侯。
威遠侯心中歡喜,臉上卻不顯,放慢招式,將最后四招一一演示。
蕭遙學得也很認真,不過兩三遍之后,蕭家刀法最后一式“星光點點”,就已經使得似模似樣。
“很好,能教你的我自己教了,你只用勤加練習,就能熟練掌握。如果是馬戰時,威力更大,我書房有柄寒粹刀。它比我慣用的鳴鴻刀還長了三分,你用正合適。”
威遠侯的饋贈,蕭遙最終還是接受了。
“刀法我已經學了,希望父親也能信守承諾,答應我帶母親和祖母走。”
威遠侯看著月色下,長身玉立的蕭遙,露出一個笑容:“好,你是蕭家嫡長子,供養祖母也是你的責任。”
這是第一次,蕭遙從威遠侯嘴里聽說,自己是嫡長子,一時有點呆滯。
威遠侯看著怔忡的蕭遙,笑道:“怎么?你不是?”
蕭遙很快回神,看向威遠侯:“只是聽父親承認,有點意外而已。”
“蒙古四部已經結盟,赫舍敏自稱大汗,準備進攻女真,也許山海關很快就要再起烽煙。我過兩日處理好府里的事,就會去山海關,你最好讓五皇子他們不要再過來。”
蕭遙驚訝道:“不可能!赫舍敏能統一四部?”
“不可能也成真了,朝廷很快就會收到消息。不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要等到朝廷的旨意,也許什么都晚了。你提前帶她們走,也可以。”
威遠侯最近晚上總是失眠,這種心悸的感覺,還是三十多年前父親戰死時有過。
蕭遙沉吟不語,然后抬起頭堅定道:“女真雖然這些年沒落,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等蒙古打敗女真攻山海關,不是一年半載可以辦到的。”
“是嗎?你這只是根據以往歷史推斷而已無異于紙上談兵。”
威遠侯毫不客氣的駁斥道,緊接著又道:“你可知從去年開始,草原就經歷旱災、瘟疫。今年要是個寒冬,女真也好,蒙古也罷,都會活不下去?”
威遠侯冷靜從容的話語,讓蕭遙心中一顫。
“您擔心蒙古和女真聯合起來,會直接攻打山海關?這怎么可能?”
蕭遙的敏銳,讓威遠侯再一次真心的笑了。
“戰場上,兵法詭橘奇兵不斷,沒有什么不可能。沒有將士的草原人,就是一群狼。你要縱觀全局,做到敵人任何方向來攻,都要鎮定自若,胸有成竹。”
蕭遙慢慢咀嚼威遠侯的話,一時心亂如麻。
他雖然博覽群書,武藝超群,也見過生死,但是還沒有親臨過真正的戰場。
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哪怕你個人武藝再高,也是死。靠的是兵法戰術,還有對戰局冷靜的把握、安排。
蕭遙沉默了一會,然后抬起頭對威遠侯道:“父親,我也是蕭家軍一份子,如果戰事起,我希望也能略盡綿力。”
威遠侯暢快的笑出聲,高興道:“你有這個心,為父很欣慰。不過山海關有我和你大哥他們就夠了,你要保護好五皇子和明珠郡主。萬一戰事起,你們就先行離開。”
蕭遙本想分辯,不過看威遠侯的意思,是不會同意自己上戰場,也就暫時沒有反駁。
威遠侯只當蕭遙已經聽進去,輕笑道:“你回去休息吧,記住,別再讓五皇子去山海關。”
“是。”
回到清波院的蕭遙,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一會兒想到,命不久矣的母親。一會兒又想到,要保護明珠郡主和五皇子。
一會兒還能想到,浴血沙場奮戰的父親。
還記得小時候,有次偷偷跑去山海關,正值女真來犯后,那遍地的死尸,鮮血淋漓的畫面,還有無處不在的哀嚎,讓自己做了好久的噩夢。
還是老師來后,自己才慢慢走出陰影。
對于山海關可能起戰事的事他也曾和燕容凌探討過。當時都認為,女真勢弱就算攻打山海關,也只是垂死掙扎。
而蒙古吞并女真,再攻山海關,至少是兩年之后的事,從沒有想到會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