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而沒有感情的話語，配合著他周身散發的那股氣息，重新縈繞沖擊著房間里每個人的情緒。也是這時，王太醫突然站起來，朝謝明歡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謝明歡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跟著王太醫走了出去。
“謝小姐，崔公子，齊大人——”王太醫還未開口，就先嘆息了一聲。
齊盛有些著急：“王太醫，您到底看出了什么啊？”
王太醫猶豫糾結，半響才不確定地開口道：“說實話，他這樣子并不像是有病的人，方才唯一特別的地方，是他的性情變化。如果按照老夫平生行醫的經驗來看，人在遭逢大的變化的時候，性情改變是很正常的事。但他的變化卻有些特別，第一次改變幾乎可以說是平穩的過渡，或者說是他自己可以操控的過渡，而第二次轉變的誘因可能是因為崔公子方才的幾拳，這可以說算是外力的推動。”
謝明歡點點頭：“王太醫說的沒錯，溫沿方才給人的感覺，像是有兩個人一般，非常古怪，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在他第一次發生變化的時候，他表現的像是忘記了秘術一般。”
崔郢：“之前天風提到過，溫沿小時候就是因為經常失憶，忘記過去的事，所以被當做傻子，溫老爺才想要放棄他。”
王太醫倒是之前不知道這一點，聽到這一點，他有些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了。
“老夫記得太醫院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位前朝妃子的病案，上面就提到關于妃子的癥狀，倒是和溫沿有些相似，只是那位妃子表現的要比溫沿更嚴重，她犯病之后不承認自己是皇帝的妃子，甚至認為自己是男人，是江湖上的殺手，當時對于她的病太醫院的一眾太醫都束手無策，后來皇上派人請了一位世外高人，據說是當做中邪處理了，那位高人在皇宮做法，而這位妃子，也杳無音訊了。”
杳無音訊……就是被皇家秘密處理了。
“這樣的病案竟然也保留下來了？”
“當年太醫院案首頗得皇帝看中，脾氣古怪，是他強調要留下來當做疑難雜癥，皇帝拗不過他。”
王太醫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再次說到溫沿。
“那位妃子是不是中邪已經沒辦法確認了。但關于這個妃子的病癥，后來很多人都有過研究和批注，其中有一位前輩提出的病因和情況，我很認可，他認為這位妃子的病癥，很可能是心上的疾病，可能遭到了什么巨大的驚嚇，從而導致對自己，對生活環境的認知發生了錯位。”
“如果是遭到了什么巨大的驚嚇才會導致這種病癥，那溫沿這種也不一樣啊，他是從小就會失憶。”齊盛指出其中的問題。
王太醫不以為然：“人的身體很復雜，目前我們知道的很多病癥，除了后天引起的之外，也有很多是先天從娘胎里就有的，溫沿這種很可能是從出生之前在腹中的時候就有了。”
謝明歡有些明白了：“所以說，溫沿他的精神上，或者認知上可能存在雙重標準？天風回憶的那個和他相處了十四年的溫柔陽光的徒弟，可能是方才短暫出現的。在小秦氏死后，這個認知受到刺激，從而將另一個認知引發了出來，并且這個認知完全搶走了對溫沿的掌控，一直到現在？”
王太醫點點頭：“可以這么說。”
這個結果讓人唏噓不已。
謝明歡突然有些感慨，這個答案如果天風知道的話，會不會算是一種安慰？那個狠心傷害他報復他的或許已經算不上是他的徒弟了，他的徒弟早在小秦氏死后就已經跟著死去了……可就算是如此，天風強行帶溫沿離開，導致了小秦氏的死，小秦氏的死又讓溫沿體內的另一種認知霸占了身體，殺死了那個屬于天風的徒弟，這樣下來，到底誰對誰錯，怕是說不清了吧。
知道這個結果之后，謝明歡和崔郢都對審問溫沿失去了興致。
倒是王太醫，對溫沿產生了莫大的興趣。這樣的病人，他想要好好研究研究。
謝明歡：“……”
王太醫問謝明歡能不能等案子結束之后，將溫沿交給自己。
謝明歡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將溫沿的恐怖之處告訴王太醫：“王太醫，我覺得你還是先看看另一個病人，在決定要不要收他吧。”
謝明歡派人將天風請了過來。
“溫沿用道家秘術在天風道長體內下了禁制，只要吹響既定的曲子，天風道長就會被控制，按照溫沿的意志行事，這病您能治嗎？”
王太醫把著天風的脈久久沒吭聲。
謝明歡以為王太醫治不了，但沒想到半響之后，王太醫突然拋出一句話來。
“法子倒是有，但我這是用治病救人的法子給他解體內的禁制，和他們道家不是一個路子，所以就算能夠解了，但折騰下來很損壽命，就看他是想要自由還是想要長壽了。”
謝明歡：“……您真能解啊？”
王太醫瞪眼。
這是天風的事，選擇權自然交給了天風。
天風在做出決定之前請求謝明歡讓他再去看一眼溫沿。關于溫沿生病的事，謝明歡已經如實告訴天風了，天風知道后表現的很平淡，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但當他再次出現，已經能夠看到銀絲的頭發，卻暴露了他情感的波動。
沒有人知道天風和溫沿這對師徒最后一面發生了什么。
從房間出來后，天風整個人都蒼老了很多，但眉宇間卻像是放開了過往那些傷痛和掙扎，他選擇了請王太醫醫治。
“我幫沿兒做的那些事，雖然是我無意識的，但人是我抓的，也是我殺的。這些罪孽，我要償。我不知道要償還多久，但最少最后的生命里，我總歸要再體驗一次真正的自由吧。”
道家的秘術太過霸道，王太醫用了很多毒性更加霸道的藥物，可以算是以毒攻毒，強行拔除了天風身上的禁制，但過多的藥物侵害，他那張傾國傾城絕色的臉，不僅皺紋叢生，更失去了往日無與倫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