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修為漸深,也明白這是靈覺作祟,冥冥中知道此事難辦。
既然靈覺示警,他也不想就這樣迎難而上。
兩人走在琳瑯市集上,道路兩側都是官方劃定的攤位,長方格子,比床板略小,一格緊挨著一格,甚是整齊。
燕三郎小聲道:“這和春明城的市集也沒甚區別,我記得豬肉劉一個人就占了三個攤位。”只是這里干凈整潔,沒有污水橫流而已。
千歲噗地一聲笑了。被他這樣一說,世人向往的琳瑯市集一下子就不高大上了。“是,他賣的豬肉可不賤。”
四下里摩肩接踵,熱鬧非凡。攤位上的東西五花八門,果然堪稱琳瑯。燕三郎悉心對比,發現這里不少材料價格比起官方店來便宜了不止一半。
這也很好理解,官方店是招牌,賣的正品有保證;琳瑯市集卻是賣家自己擺攤,想在這里淘寶就要考較眼力了。無憂谷的規則也助長了人心的黑惡,臉一蒙、袍子一罩,賣起假貨來毫無心理負擔。
反正,貨銀兩訖以后,你再發現是假貨也找不著賣家了。
不過琳瑯市集的人氣可比官方店要高得多,顯然人人都有淘寶的興趣。
千歲興致勃勃:“你說,咱們要不要也擺個攤子玩玩?”
“有何不可?”燕三郎很少直接拒絕她,“待辦妥了正事。”
“曉得啦,不會耽誤正事的。”千歲目光一轉,忽然指著一個攤子道,“咦,那有一本《伏龍波》,你要不要買下?”
燕三郎順指看去,目光微凝:“《伏龍波》?”
這攤子上賣各式雜物,機關、法器、符箓、暗器,還有一些連千歲都看不明白用途。當然,這里還賣三、四本法訣,擺在最顯眼位置的就是這本《伏龍波》,白皮黑字還加粗,路過的人想看不見都難。
但他的攤位無人問津。
這里的位置有些偏遠,人氣肯定不足,但別人都不上來問價的原因,還是他的東西一看就……挺假的。
不說別的,那本《伏龍波》就是怎么看怎么像假貨啊。
燕三郎走近開聲:“《伏龍波》怎么賣?”
“十靈幣!”
攤主的聲音聽起來有四十多歲了。
“我能翻翻么?”十靈幣就是十萬兩銀子,一本法訣賣到這個價格,已是很嚇人了。
賣家卻不讓他碰,自己動手把書攤在燕三郎面前,連翻了幾頁。
少年說得很實在:“看不出真假。”
對方也說得很實在:“讓你通篇都看完,我還要不要賣了?”異士有神通相助,記性都不錯,要是被買家偷記個七七八八去,他不是虧大發了?
“罷了。”燕三郎站起來要走。難怪這廝賣不掉東西,原因是一語不合就跟買家陷入這種僵局。
“哎,等等!”這人擺手,“你真想買?”
“如果你賣的是真貨。”彼此都蒙著臉,燕三郎說話也沒必要多客氣,“既有《伏龍波》這樣的寶貝,為何不拿去官方店里賣?”
這人攤子上擺著《伏龍波》卻無人問津,不是這本法訣平庸,反而因為它太有名了,無人相信正品會出現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上。
尤其還是這種包裝。
所以賣家想順利出手的話,還是把它拿去官方店寄賣才最是穩妥。
“我也想,但他們不收。”這人輕咳一聲,“他們說這書太過簡陋。”
他說得含蓄,千歲一下就懂了:“不是原書?”
這人不吭聲了,算是默認。
法訣書并不是輕易能賣的。
按理說,學會了法訣的人大可以將它轉賣或者加印賣出,把買書的錢給賺回來,如此就會導致市面上法訣書泛濫,只賣白菜價。
事實上,并沒有這么簡單。
能進入正規發賣的法訣都必須是原本,否則拿個復刻本過來,誰知道里面是不是被增刪改動過?法訣與一般書籍不同,一旦有錯漏極易引致修煉者走火入魔。
人命關天,哪個發賣會審書也是極盡小心。
這人手里的《伏龍波》一看就是自抄的,麒麟軒這種官方字號哪里會收,只怕砸自家招牌。
并且法訣原本一般前前后后都會加蓋許多印章。除了撰寫者必蓋章,后續看這本書的名人也會再加蓋自己的印章,以示流傳有序。
燕三郎手里的《飼龍訣》,扉頁和末尾加起來,一共有三十八個印章呢,這就是它經過了三十八任主人之手。
“罷了。”千歲聳了聳肩,對燕三郎道,“還是……”略有些可惜了。這小子的主神通練的是《飼龍訣》,如果再入一本《伏龍波》也不錯。他好像和“龍”字格外有緣。
不過她還未說出“算了”兩字,兩丈開外突然吵鬧起來。
“騙子!”有個黑袍客從東邊大步奔回,指著一個攤主大罵,“把錢還給我!”
攤主大怒:“你說什么!”
“大家都來看看,這廝賣假貨!”黑袍客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賣完東西回頭不認。”
那攤主不甘示弱:“胡說八道,我壓根兒不認得你。你是誰找來砸場子的托兒?”
兩人聲音一樣大,燕三郎和千歲互望一眼:“這么巧?”
他們聽出來了,攤主是荊慶!
“你這火宮玉分明就是假貨,一枚還要兩靈幣!”黑袍客幾乎在咆哮了,“我剛剛拿去琥珀閣鑒定,是假的!”
琥珀閣和麒麟軒一樣,也是迷藏國的官方店。
“關我什么事?”荊慶鎮定道,“又不是我賣出去的。”
“你……”黑袍客氣得話都不利索,“好,你等著。”說罷左右看了看。
在琳瑯市集,每隔三十丈都有兩名專員駐場辦公,稱作榷衛。他們的職責,一是維護市集秩序,二是為所有交易提供契約。
這兩人來回走動,為市集客人提供服務。
黑袍客舉目四顧,恰好看見榷衛就在五丈開外。其實這里動靜忒大,榷衛聞聲,本來就往這里走。
“這里,這里!”黑袍客連忙向他招手。
“何事?”榷衛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