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弟子來找燕三郎時,后者正在帳內盤整吐息、煉化真力。弟子被胡秋攔在外頭,但聲音傳了進來:
“燕伯爺,文副山長請您立刻前往商議,軍情緊急!”
少年立刻收功,站起來、走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時局緊迫倒逼修為,最近他煉化天衡中真力存貨的速度明顯加快。千歲認為,這應當是他的身體強度遠超常人,可以容載更多所致。
燕三郎走去中軍大帳。一路上遇見的青云宗弟子都向他問候致禮,眼里寫著敬畏。白貓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畔,尾巴豎得老高。
嘿嘿,她喜歡這種目光。
隨軍多日,燕三郎的過往事跡已在青云宗中流傳開來。而低級弟子對他大多好奇,卻沒有長老們的心緒那么復雜。
走入帳中,文庚也沒空寒暄,開門見山道:“鐸人還在北上。”
燕三郎吃了一驚,心里猛然一沉:“我記得,信使已經送過消息。”
白貓也跳到桌上,喵了一聲:“怎么會這樣,鐸人傻了?”
“早就回來了。”文庚面沉如水,“他親自將口訊傳予領軍的鐸人統帥魯玉山。”
“魯玉山有何表示?”燕三郎皺眉,“即便鐸人不信,也該派出密哨前往千渡城探明真假才對。”
戰場上一點關鍵消息都可以改變戰局。對于這樣重要的情報,魯玉山不該麻木不仁。
“不僅如此,鐸人還從昨日起加快步伐。”杜時素插口,“他們昨晚沒有停歇,連夜行軍。一晚上走出了三十里。”
夜間行軍多風險,尤其青云境中部群山起伏,半夜趕山路,一腳踏空就可能沒命。
“這就古怪了,千渡城沒船可用,鐸人還來干嘛?”千歲也覺怪異,“還火燒p股一樣。”
就為了解千渡城之圍?
“你是說,他們昨天才提速?”
劉憐玉接口:“從他們行動距離判斷,是的。”
“我們的信使見過魯玉山之后,鐸人行動就遲緩了,這是早前接到的情報。”當時他們還覺鼓舞,“現在,他們反而提速。”
杜時素沉吟,“唔,莫不是顏慶和鐸人達成了新的協議?”
如果鐸人飛速趕來,青云宗的圍困計劃就算破產。哪一支軍隊也受不住左右夾擊,他們必須調整戰術。
大伙兒都未說出口的是,倘若鐸人和千渡城匯合,己方還能有勝算嗎?
這個問題,連燕三郎都不抱樂觀態度。
千渡城占地利之便,鐸人占數量優勢,青云宗怕是有一場苦仗要打了。
眾人互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憂心忡忡。
燕三郎更是站起來踱了好幾圈。
圍困千渡城的計劃是他提出來的。他和千歲從頭到尾推演過許多回,其中最關鍵的、可利用的一點,就是顏慶和鐸人的關系很不牢靠,雙方都各懷鬼胎。
鐸人想借千渡城的大船北上平澤關,而顏慶想利用鐸人大軍脫離青云宗,自立門戶甚至倒奪青云宗山長之位。
雙方莫得感情,只是很純粹的互利關系,互相利用。
因此只要破壞其中任何一方的利益需求,這場脆弱的結盟就應該戛然而止。
可是現在,鐸人卻加快了援助千渡城的腳步。
“不,鐸人應該以北上為第一需求。”燕三郎搖頭,“據我所知,他們在落日平原與童淵人的戰斗并沒有占到上風,蜈河的汛期又快到來。西鐸的人員也不寬裕,這兩萬人馬的戰力非常寶貴,一旦千渡城這里不能通船,他們必定掉頭援赴落日平原才是。”
在場眾人都聽出他的弦外之意,劉憐玉大奇:“也即是說,鐸人篤定還有北上的可能?”
燕三郎踱去沙盤邊上:“蜈河沿岸,可還有哪些地方能湊齊百艘大船?不在一個地區也算數!”
眾長老一時語塞。
他們才下山不足五天,頂多讀透千渡城的情況,于地界其他消息卻不甚明朗。只有杜時素伸手指點:“多數大船在蜈河上來去自由,都歸私人或者水陸商會所有,不獨屬于哪個地區,并且最多也就是三、五艘就了不得。若說成批量的大船,眼下只有白鳥城——”
他在沙盤上的蜈河邊輕點一下:“白鳥城應該能有個三十多艘?”
“三十多艘也還是不夠,鐸人至少要上百艘大船。”燕三郎伸掌丈量距離,“它離千渡城仿佛不遠。”
“跑馬一天半即到。”杜時素點頭,“如果乘船順流而下會更快。”
“一群木頭腦袋!”千歲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一次運不完有甚關系,可以多次運送啊。先運一半鐸人過去平澤關,幫南叛站穩腳跟,后頭有多少船就用多少船,大的不夠還能用中小的湊。”
她才說到一半,燕三郎目光就凝住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戰場瞬息萬變,哪有什么所謂的“完美計劃”?鐸人是打算運送兩萬多員北上,但大船數量有限也只能因地制宜,少量多批,一樣可以達到效果。至不濟,少運些人過去又如何?
他抱起桌上的白貓,用力親了好幾口。
干什么干什么,大庭廣眾之下傷風敗俗!白貓一爪子推開他的臉,滿臉嫌棄。
燕小三變笨了啊。
邊上的人都看得一臉懵圈。他們議事議到正緊要處,貓兒忽然叫了兩聲,燕時初就滿臉喜色,抱貓起來猛親幾口。
這是什么套路?他能聽懂貓妖的話?
貓兒跳回桌上,旁若無人開始洗臉;燕三郎放開手就望見了眾人神情,也猜到他們在想什么。但他臉皮厚,就當沒看見一樣:“鐸人繼續前進,應是認定自己仍可以乘船北上。他們對青云地界不熟,對蜈河不熟,這種判斷依據多半來自千渡城。”
劉憐玉冷笑:“又是顏慶搗鬼!”
“萬一千渡城破,他是最大輸家,此時無論如何也要掙扎求存。”杜時素看得明白,“但凡有一線希望,他都能鋌而走險。”
反正,最壞的結果還能壞過眼下么?
燕三郎總結:“也即是說,在我們派出信使之后,顏慶再一次取信于鐸人,讓他們相信自己還能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