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一連睡了三天。
在這期間,宮凌霄解決了四伙人,其中沒有羅剎丁。
不知是未趕到,還是躲在暗中觀察監視,等待可乘之機。
季牧之覺得,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歐陽明的頭發已經盡白,人也蒼老的不成樣子。小滿整天守著他哭,他一開始還能罵兩句,后來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季牧之聽到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拜托你們了。”
這個‘你’,指的寧百升,季牧之為輔,算是這個‘們’里的。
寧百升讓小滿寸步不離的守著歐陽明,轉身往外走:“估計,也就是這兩天了。”
季牧之望著犬吠傳來的方向,皺眉道:“那么多人盯著,就不能換個地方?”
換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到時候人來了,也好應對一些。
寧百升瞄他一眼,哼了一聲:“你懂什么,這叫葉落歸根。”
季牧之沒到那個年紀,確實不懂這種情懷。
“寧先生是哪里人?”季牧之冷不丁的問。
寧百升若有所思的望著他,朗聲笑道:“閑云野鶴,四海為家。”
季牧之低頭望著腳邊搬家的螞蟻:“穹川是個好地方。”
二十年前,寧家人還未遷到豫州。
寧百升壓下心中驚訝,笑了笑沒說話。
西邊傳來腳步聲,寧姒扶著門框,看到檐下的寧百升,用力眨了兩下眼睛。
風把韭菜雞蛋的味道送過來,寧姒忍不住驚呼:“這……老爺子?”
寧百升看看季牧之,又看看自己。
這是在叫他?
他雖已邁入知命之年,但還不至于是老爺子吧!
季牧之不忍直視的把臉別開。
幸好,沒把那聲祖父叫出來。
連開兩竅,寧姒如今的靈術根基已經達到高級識靈士,然而體質跟不上,空有強盛靈力卻無法施展,反而更加虛弱。
寧百升現在已經是中級識靈士,無法想象之后的二十年,他只突破了一級,到死也沒進入通靈師的行列。
由此可見,開竅進階實在艱難。歐陽明耗盡一個齊靈師的靈力,也只幫她沖開兩竅。
對比,她對歐陽明可謂是感激不盡。
她哪里知道,歐陽明其實也很無奈啊!
歐陽明愈發蒼老衰弱,原本靈氣充盈的小院如今和其他地方已經沒有什么差別。寧姒本來還想向他打聽一下淬體的草藥,奈何這時候的歐陽明已經無法對她的提問做出回應。
她只能無可奈何的通知季牧之:“恐怕我幫不上什么忙了。”
她現在光是穩定體內翻騰的靈力就已經很費勁了,根本分不出神來應對敵人。
季牧之牽來一匹馬,把韁繩扔給她:“本來也沒指望你。”
寧姒看看馬,又看看他:“什么意思?”
“你現在去莊子西口的魚塘,我安排了人在那里接你,護送你回城。”
“回去?”雖然她現在沒有多少戰斗力,但是也沒想過臨陣脫逃。
季牧之可不是在跟她商量:“不回去,留在這兒拖累我們?”
“你……”寧姒鼓起腮幫子,又無從反駁。
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哼,走就走!”
翻身上馬,調頭往西,沒走兩步又突然回頭:“喂,活著回來找我啊,我還等著你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呢!”
馬蹄聲漸遠,季牧之望著卷起的揚塵,眼中暖意流轉。
送走寧姒,季牧之回去做最后部署。將原本散在莊子各處的七成人馬聚攏過來,以小院為中心,嚴守各個進出口。
剩下三成,一守莊口為哨,余下藏身莊子前后隨機增援。
至于小滿,隨便找個由頭,把他藏進同莊的一戶人家。
鄉下人大多還是質樸熱情,收留一個孩子三五幾天,很少有人會拒絕。
一切安排妥當,接下來就是等待最后那一刻。
寧姒和護送她的人匯合之后,一路向西,打算繞個彎再回溟海城。
如果直接走官道,擔心會和過來奪寶的人正面碰上。寧姒是靈士,行家一眼就能認出來。
將有靈器現世,也就注定靈士會被人區別對待。
與其節外生枝,還不如多繞兩步路。
下陽莊西邊有座瓦窯山。
之所以叫瓦窯山,是因為這里的山土很適合用來燒瓦。為了方便就地取材,祖輩們在山里建了一個大瓦窯,于是有了這個名字。
到了今天,瓦窯已經廢棄,寬闊的窯洞成了蝙蝠和耗子的棲身之地。
原本,這些和寧姒都沒有關系,她只是從瓦窯山路過而已。偏偏,他們一進山,就下起了雨。
這雨也是怪,說下就下。有人熟悉地形,說山里有個廢瓦窯,可以去避一避。
然后寧姒就去了。
瓦窯依山勢而建,分上下兩層,上面架瓦,下面燒火。下層環繞上層,又像一個大碗里放了個小碗。
到了瓦窯前,寧姒突然揚手喝停。其他人也發現了窯洞口的腳印,隨即會意,警惕起來。
人手有限,季牧之只給寧姒安排了三個人。料想路上理應不會出現事端,三人足矣。
偏偏一場雨,讓一切悄然發生了改變。
寧姒指指身后,示意大家悄聲退離。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圍了起來。
“我們是路過的村民,好漢饒命。”
寧姒高舉雙手,無條件投降。
隨行三人遞來復雜的目光。
寧姒用力瞪回去,無聲道:不然還能怎樣?對方人多勢眾,各個兵刃在手,還能硬拼不成?
識時務者為俊杰,懂不懂?
“村民?”
一個手提九環刀的大胡子走上前來,掃視他們四人,冷笑道:“一個靈士,三個帶刀武者,請問,你們是哪個村的村民?”
寧姒這才想起來他們都帶了家伙,恨不得當場一巴掌拍死自己。
“嘿嘿,各位大俠,各位好漢,我們路過貴寶地,就是想來避避雨,無意沖撞各位,還請諸位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好不好?”
寧姒沖著包圍圈一一拱手,做派盡顯江湖氣。反倒是其他三個王府侍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就是老油子和公職人員的區別。
大胡子笑著把刀往肩膀上一扛,眼睛跟生在寧姒身上一樣:“好說好說。既然你們是來避雨的,那就進窯里避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不遲。”
“避一會兒呀?”寧姒望向黑漆漆的瓦窯,心想我這進去了,還能出來嗎?
可惜,這件事已經由不得她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