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逃了,寧家人很快就推斷出始作俑者。
門窗從外面釘死,憑她一個婦人,根本無力逃脫。府中規矩甚嚴,那些下人萬萬不敢吃里扒外放她出去,如此一來,就只剩寧姒了。
寧海又氣又急,找到寧榮:“你說那悍婦不會去知府大人那兒鬧事吧?眼看明日即是婚期,這要是讓她給攪和了,咱們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寧家的生意做得很開,但這并不能讓寧氏兄弟感到滿足。他們要的是更輝煌的人生,更大的話語權。
自打寧海知道四夫人將落英賣進青樓后,夫妻倆之間就生了仇。尤其這次,四夫人極力阻止他嫁女,無數次激烈沖突引爆壓抑已久的積怨,寧海一怒之下將她關進柴房,當成犯人囚禁起來。
“慌什么?”寧榮慢條斯理的煮著茶。
茶葉在滾水中舒展翻滾,寧海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他就不明白了,都到了這個時候,老二怎么還能若無其事。
寧榮將公道杯中的茶湯分出來,先聞后品,滿意點頭:“你以為,她沒逃走,咱們這門親事就能順當?”
寧姒既然找來了,就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們不好過。
“那怎么辦?”寧海向來沒什么主意,不管大事小事,幾乎都由寧榮做主。
“這對咱們來說,不見得是壞事。弟妹與她并不親近,她卻愿意出手相救,證明這丫頭心腸軟,不似咱們這般鐵石心腸。”寧榮說。
寧海反復琢磨這話,忽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苦肉計?”
寧榮點頭。
“可是寧溪慘死,只怕這事兒沒那么容易遮過去。”寧海還是不放心。
那個悍婦雖然兇惡,卻不曾欺負過長房姐倆。可寧榮不一樣,他一手導致了寧溪的死,姐妹情深的寧姒能放過他?
寧海甚至在盤算著,要不要適當跟老二保持點距離。等寧姒找上門,興許自己使點苦肉計還能躲過一劫。
寧榮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
在一條賊船上待了那么久,下了船就能當回好人了?笑話!
寧榮心里早就盤算好了,真摯且仗義的說道:“若是遮不過去,大不了我還她一條命。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你們周全。”
“二哥……”寧海深受感動,順道狠狠譴責了自己一把。
“行了!”寧榮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知府公子大喜,幾乎全穹川的富賈鄉紳都來道賀。即使沒有老百姓圍觀討喜彩,門前仍舊賓客絡繹熱鬧非凡。
寧家閨樓里,丫鬟正在給一貌美女子對鏡梳妝。大紅喜袍,珠玉華冠,精致妝容上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瞬間就能把男人的魂兒給勾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遮不住的風塵氣。
“妙兒姑娘可真美。”丫鬟由衷贊嘆。
“胡說什么?”大丫鬟美玉厲聲罵道:“這是咱們寧家小姐,什么妙兒?管好你的嘴,不然我找人幫你縫起來。”
“是!”小丫鬟怯懦點頭,雙手捧來大紅蓋頭。
“行了,大喜的日子,嚇唬這小可憐兒做什么?”妙兒聲音軟軟的,就像摁在棉花上。
“禍從口出,我這是在教她規矩。”美玉給妙兒蓋上蓋頭,兩手按在她肩膀上,別有深意道:“老爺說了,是不是珠兒小姐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寧家的小姐了。還請小姐謹言慎行,莫辱了咱們寧家的風采。”
“小姐”兩個字,伴隨按在肩上的力道加了重音。
“你倒是懂事。”妙兒冷笑。
“小姐謬贊。好了,小姐安心等著陳公子上門接親吧,你們兩個,就在這里陪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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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兩個丫鬟齊齊應聲。
出了閨樓,美玉找到寧海回話:“回二老爺,新娘子這邊已經準備妥當。”
“嗯。”寧海望著大門方向,面露焦急,不像是在期待迎親隊伍的到來,反而像是害怕什么到來。
“奴婢告退。”美玉施了禮正要離開,寧海反應過來,趕緊把她叫住。
“那個妙……咳咳,小姐可有不高興使性子?”
“沒有,小姐很聽話。”
“行,退下吧!”
看來這個芙蓉間花魁是個識時務的,知道無力反抗,乖乖認命了。
正想著,管家腳步匆忙的跑過來:“二老爺,有客到了。”
“到了就到了,你不會招待安排嗎?不成規矩!”
“不是啊老爺,這位客人說,她是寧家宗親,不肯與外戚同坐一廳。”
宗親?
寧海面色驟變,趕緊追問:“來人可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正是。”老管家松了口氣,看來真是寧家宗親了,幸好他沒有怠慢。
“來了,果真來了……快,快去稟告大老爺。”
寧海話音剛落,就聽得一清脆童聲自院外傳來:“好久不見啊,四叔!”
寧姒由季牧之牽著走進來,寧海假裝不識:“你、你是……”
“我是小姒,因出了些變故,還童歸幼變成這副模樣,希望沒有嚇到四叔。”
寧姒笑臉盈盈,一副乖巧懂事天真可愛的樣子。
“怎、怎么會呢……難怪看著親切,原來是小姒。那、那這位是……”寧海轉向季牧之,問道。
“這是個大人物,我就不介紹了,怕嚇著你。”寧姒擺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樣子。
“哦,好……來,里面請。”一邊將人往里迎,一邊故作隨意的說道:“我已經叫人去請你二叔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別拿我開刀,害死你姐姐的罪魁禍首馬上就來了。
進花廳落座,奉上佳茗,卻是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寧姒心下嘀咕,這寧榮不會一個人跑了吧?
終于,老管家回來了,卻是小廝一左一右架過來的。翻著白眼,臉色發青,明顯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寧海忙問。
其中一小廝喘著粗氣回答:“不好了,大、大老爺死在房里了。”
看這小廝的樣子,也是被嚇得不輕。
“二哥,二哥!”
寧海狂奔過去,寧姒和季牧之緊隨其后。
剛到院中,便有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跨入房門,只見寧榮的人頭端端立在內室桌上,七竅流血,猙獰可怖。
身體跪地,正對房門。鮮血流到地上聚了老大一灘。
“二哥……”
寧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