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天已拂曉，皇城門外，車水馬龍。

角落里，賣包子的小販極力吆喝：

“賣包子了，熱乎乎的豬肉包！三文錢一個！”

小販身邊小兒頭回見到街上這么多身著長衫的讀書人，畏縮地躲在了父親的身后，拉住了他的褲腳，怯生生地問道：

“阿爹，街上怎么這么多人呀？”

小販摸了摸小兒的頭，臉上喜氣洋洋：

“我的乖乖，今兒可是殿試，最關鍵的考試，這些進士老爺們都等著進宮過了殿試當大官呢！”

小兒聽了懵懵懂懂。

小販看著街上衣著光鮮的士子，又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心中一動，將兒子抱了起來，哄道：

“我兒以后也要好好讀書，長大了像他們一樣當大官兒，你說好不好啊？”

“可是阿爹我為什么要當大官啊？”

小兒依偎在父親懷里，一派天真。

小販被兒子問得一噎，沉默半天，才回道：

“咱們家一年到頭掙的錢最后都進了這些當官老爺的口袋里，我兒若是有朝一日當了大官兒，嘿，那以后就是人上人，就再也不用像我和你娘那樣辛苦了！”

小販將他有限的見識灌輸給他的兒子。

馬車里，姜銜收回目光，放下簾子，笑道：

“為夫就要下場了，令儀這一路上都閉口不言，難道就沒有什么想對為夫說的？”

他眼巴巴地看著陳容，手心里浸出了汗。

“該說的，出門之前爹娘不都已經反復交代過了嗎？”

陳容隨意把玩著袖口，看著姜銜，一雙桃花眼水光瀲滟。

姜銜手握成拳，笑容顯得難以為繼。

陳容瞧他這般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我逗你玩呢！你怎的還當真了？”

姜銜呆呆的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見陳容從袖口里掏出一枚平安符，遞給了姜銜：

“這是妾身親自去廟里求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夫君平平安安過了殿試……”

“那就多謝娘子的美意了……”

姜銜急忙接過平安符，細細撫摸了一遍，就將它收到了懷里，貼身放著。

這符貼身放在他的胸前，像是這心里也甜滋滋的。

陳容瞧他模樣，便知道已糊弄過去，又斟酌道：

“妾身先前還盼著夫君撥得頭籌，叫妾身好當回狀元夫人，不過……”

姜銜緊張地看著她，等待著下文。

“不過也只是一時意氣，說來也著實荒唐……”

陳容笑容變得苦澀。

“不過眼見夫君這些日為了妾身的一時意氣，整日關在書房加倍用功，倒叫妾身有些，于心不忍……”

姜銜知道陳容接下來會說些什么，沒等她繼續說完，他便將長手一勾，將人摟入懷中：

“娘子不必如此！”

陳容窩在他懷里，不敢妄動。

姜銜將頭擱在陳容肩上，與她耳鬢斯磨：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增加我的負擔，對嗎？”

陳容渾身一震，然后像蚊子似的“嗯”了一聲。

“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嗎？”

姜銜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在她那烏黑發絲上流連。

陳容眨了眨眼，睫毛掃過姜銜的脖子，像是蝴蝶展翅一般動人：

“我不知……”

“呵呵————”

姜銜輕笑一聲，將熱氣吐在了陳容額頭精美的花鈿上。

“這是你第一次明確地向我提出要什么東西，說實話，我很高興，雖然考狀元是有點難，但沒關系，因為在我心里，你值得最好的！”

陳容聽聞他這一番話，心中一動，閉眼掩去了難以言說的心思，只道：

“原來你竟是這般想的，我……”

“什么都不要說！”

姜銜用食指封住了她的口。

陳容睜開眼不解地看著他。

姜銜食指一彎，劃過陳容的下唇，沾上了鮮紅的口脂：

“在下車之前，我要你親我一口！”

“這怎么能……這可是在外頭！”

陳容直接瞪圓了眼睛。

姜銜當著陳容的面，將沾了口脂的手指放到嘴邊，然后伸出舌頭輕輕一舔：

“喂，你……”

陳容聲音都顫抖了。

“甜的，像是花蜜的味道……”

姜銜瞇著眼點評道。

陳容瞬間紅透了臉，慌張地從袖子里掏出帕子，將姜銜手上殘留的口脂擦得一干二凈，板著臉教訓道：

“這口脂也不是都能入口的，你怎么這般……荒唐！”

姜銜看著陳容給他擦手，埋怨道：

“誰叫你連親我一口都不愿意！”

“這可是在皇城門口，你就不能注意點兒嗎？”

陳容簡直頭都大了。

“反正是在馬車里，別人又瞧不見……”

姜銜看著陳容，深情款款。

陳容被他看得心跳如鼓：

“這……”

姜銜面上不動聲色，私底下卻用手指調皮地撓了撓陳容的手心。

“好了，好了……”

陳容被他鬧得沒法兒，只得拉下姜銜的脖子，快速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這總行了吧？”

姜銜剛覺額頭上一熱，想要伸手去碰，卻被陳容給止住了：

“你別動！”

他眼皮一抬，就見陳容正用帕子在他額頭上小心擦拭，模樣很是專注。

“真是的，又沾上了口脂……”

陳容嗔了姜銜一眼，威脅道。

“哼，干脆就這樣讓你頂著唇印出去算了！”

姜銜被陳容這一眼看得心頭一熱，賠笑道：

“可娘子到底舍不得……”

“好好說話，手放哪兒呢？”

陳容毫不留情拍掉姜銜在她手背上作亂的手。

姜銜只好把手縮了回去。

“等會就要進宮了，還光惦記著占我便宜……”

陳容瞇著桃花眼，笑意漣漣。

“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殿試嗎？”

聽陳容提到殿試，姜銜便歇了小心思，正色道：

“娘子放心便是，為夫心中自有把握。”

“哦？”

陳容見他成竹在胸的模樣，只笑道。

“那妾身便在府里等著夫君的好消息了……”

她記得前世姜銜只得了二甲第七還是第八來著……

這一世有她從中攛掇，他這回又能取得什么樣的名次呢？

陳容打算拭目以待。

姜銜正要說些什么，外頭便有人高聲道：

“時辰已到，請眾位學子依據復試名次，排隊核實身份之后，進入保和殿應試……”

馬車里，姜銜和陳容自然也聽到了，然后迅速交換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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