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飾簡樸的衛夫人忐忑地隨顏氏進入內宅,其婢女挎著一個朱紅小箱子。
金氏和張氏還在大廳喝茶,她們看見衛夫人來訪不由得吃驚。衛夫人赫赫有名,汴京的婦人都曉得她的能耐。
“老夫人,原來你的意思是請衛夫人來。”張氏頓時心安。
“嗯。衛夫人請坐,老身與你詳談。你們倆也留下吧,我們持家的要處理好內務事。”
金氏當然留下看熱鬧。
顏氏命人呈上龍井茶待客,她習慣性摸手腕但由于外出沒有戴金鐲子,摸到空空的手腕時很不愉快。
“事情是這樣的,連續三晚府上出現怪事,下人看見花園有……陰魂……”顏氏避諱那不吉利的稱呼,“昨晚陰魂攻擊我們的老管家,凡見過的下人都發高燒。”
“攻擊?”衛夫人洞心駭耳,不由得想起那丫頭與自己的生意。“他們確認是陰魂?”
顏氏嚴肅地點頭。“昨晚守花園的下人近距離接觸它們,都說它們沒有臉,頭部全是頭發,前后都是頭發。”
此時春風灌堂,金氏和張氏打了個哆嗦,大白天的她們覺得陰風陣陣。
“它們?不止一個?”
“下人說一個白衣陰魂,另一個是紅衣。”
衛夫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紅衣乃最兇厲,最近府上有沒有進行多次祭拜或者有人到過墳地?”
“不會的,清明沒到去墳地干什么。”
衛夫人提出要親臨現場,去花園看看。
金氏和張氏有點害怕,前者趕緊摸自己的金鐲子壓驚。
聽說金器辟邪,金氏認這個理。
花園位于東廂和西廂之間,回廊環繞。而荷花池位于西廂旁邊,現時初春,池面光禿禿未現荷花。
她們停在回廊,左邊是荷花池,右邊是姹紫嫣紅的花園。衛夫人四處張望,并沒有感覺出陰氣。
“燕老夫人,因為白天陽氣重所以小婦人沒有發現陰氣,需等晚上。”
“晚上?”金氏脫口而出,隨即掩嘴笑道:“晚上我怕嚇著幾個姑娘,而且犬兒和二公子明早要去書院,怕打擾他們休息。”
“小婦人明白各位的憂慮,但事情一朝不解決影響會變大,昨晚攻擊誰知道下次會不會要人命?”
她們霎時臉色蒼白。
這時一個身穿朱紅官服的黑臉人氣勢洶洶走來,隨行的是偷偷東張西望的宛舒。
“老大你怎么來了?不用辦案嗎?”顏氏一見燕承天就浮現不好的預感,怕不是來趕走衛夫人?
燕承天黝黑的臉顯得他又兇又肅穆,嚇得衛夫人低頭。“案子少,有空。娘親,為什么請神婆來不知會孩兒一聲?”
“什么神婆,這位是衛夫人!”顏氏恨不得用力敲他的頭。“老身請衛夫人來解決家中怪事,你少操心。”
“家中的事孩兒也須分擔,讓孩兒揪出裝神弄鬼的人!”
衛夫人一聽無奈至極,“燕大人,是否有人裝神弄鬼今晚便知曉。如果沒有鬼,小婦人自會離去,不再插手貴府的事情。”
顏氏急忙拉開燕承天去說悄悄話。“老大你別插手,讓衛夫人今晚看看府上是不是真的有陰魂。”
燕承天不滿地捋胡子。“婦人之仁!前天我到榕樹處查看過,發現最矮的樹枝有輕微的摩擦痕跡,要是有鬼哪會留下痕跡?一定有人裝神弄鬼!”
“老大你不懂,衛夫人在下人面前作法一番能穩定人心,還能驅邪固然最好。總之你別插手,要是衛夫人找不出陰魂你愛怎么調查就怎么調查。”
“不行!順天府的內務事怎么能由神婆干預?娘親,你別被江湖騙子騙了!”
顏氏忍無可忍,用力拍他的腦袋,盡管他戴著頗具威嚴的幞頭。這番動靜惹金氏等人側目,顏氏慌忙拉燕承天走遠。
“你冥頑不靈!這事再不處理府上多少人擔驚受怕!連瑤兒也不敢去旁聽了,你再阻三撓四瑤兒嚇出病來就怪你!”
哼哼,拿二丫頭唬他準沒錯。
果然燕承天的神色逐漸緩和,捋著胡子思來想去暫時妥協。“孩兒先聲明,過了今晚不準再找神婆、道士之流插手。”
“是衛夫人!”又一掌拍燕承天的腦袋。
瞧著遠處的兩人,宛舒多想趁機混入內宅,然而被三位大娘盯著看他很不爽。尤其是這個手上戴滿金的大娘,眼神寫著:可惜你是個衙役。
另一個大娘上下端詳,略顯羞澀地問:“公子可有婚配?今年多大?家中多少兄弟姐妹?”
宛舒憋著一肚子氣,念在她們是瑤兒的家人他忍著不發火。“在下今年十七,未有婚配,至于兄弟姐妹,加上腳趾也數不過來。”
衛夫人嘴角抽搐,令堂真能生。
金氏瞧得眼熱,除了江大公子,眼前的明媚少年是她見過最俊的。雖然是衙役,但說不定家底好?
她重現禮貌的笑臉,“公子是汴京人嗎?家中可有生意?”
衛夫人和張氏頓覺尷尬,問題太直白了,等于問他家中是否富裕?
宛舒眼底藏霜,表面卻笑吟吟。“土生土長的汴京人,不過家里窮得響叮當,碗不剩幾個。”
金氏的笑容立刻消失,安靜的空氣彌漫尷尬。
張氏和藹一笑,“公子還年輕,未來可期,跟著大伯能學習許多,說不定轉眼就升職。”
“多謝大娘教誨!”他煞有介事地作揖。
那母子倆終于說完悄悄話,燕承天和衛夫人客套幾句就領宛舒回衙門。宛舒心里苦,絕佳機會居然被幾個大娘耽誤了。
顏氏向衛夫人致歉,“老大的性格剛正不阿而且不信鬼神,希望衛夫人見諒。”
“小婦人聽過燕大人的美名,謹慎乃人之常情。”
“衛夫人,今晚什么時辰開始?要準備什么?”熱心的張氏問道。
“亥時開始。陰魂出現有兩種情況,一是在府上橫死,二是有人招惹,因此今晚召集所有人到花園。”
衛夫人的耳畔總是回蕩一句話:做你最擅長的事……
燕二姑娘到底要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