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四十五、良禽擇木而棲

或許此刻秦忠志說自己是旁人派在拓跋破軍身邊的內奸,還能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檀邀雨為了知道他真正的主子,也不會那么快殺了他。

可秦忠志卻認認真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以手指天道,“秦某以青越秦家全族性命起誓,某絕不是內奸。”

邀雨盯了他一會兒,終于點頭道,“好。我相信你。你并不是背信棄主之人。那我問你,鐘兒進宮那一日,你在宮里見了誰?做了什么?后來隔一日,你去見那個采買的宮女又做了什么?”

秦忠志這次是真的吃驚了!他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了,是怎么被邀雨發現的?

邀雨自然不會告訴他純粹是誤打誤撞。

秦忠志略略思量才開口道,“此事實在是關乎將軍的家事。恕某此時不便告知。他日若得將軍許可,某定當據實以告。”

邀雨一笑,這家伙求生欲還挺強。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了拿好奇心給自己下誘餌,讓邀雨放他活到拓跋破軍來。

邀雨明知秦忠志跟自己耍手段,卻真的不再追問了。

邀雨望向窗外,一陣靜默后,轉而說起自己道,“我生于南宋,卻終日活于地宮之中不見天日。被逐出國后,整日的流浪,整日的追殺,似乎哪里都留我不得。我恨宋朝,恨那個小皇帝,甚至恨我父親……”

邀雨的目光又落回秦忠志身上道,“可無論如何,我姓檀。”

她微微抬起頭,帶著不容置疑的驕傲道,“我乃檀道濟之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覺得我是禍國的妖女,我也不會做任何墮了檀家名聲的事。你明白了嗎?”

秦忠志聽明白了,他依舊有些不確定道,“檀女郎是否早就知道了我們的部署?”

邀雨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那女郎此番與我們爭奪仇池,可是要助劉宋一統?”秦忠志又問。

邀雨冷哼,“我才不管那混賬的劉宋。若不是你們故意用我的假尸身算計我父親,此番我也未必會出手。”

秦忠志聞言不免嘆了一口氣,佛說因果皆有定數。果然如此。以為是能牽制檀道濟的計策,卻成了潰堤的蟻穴。

秦忠志心中猜測,邀雨既然敢當著魏軍的面成為仇池的護國仙姬,那么她一定早有安排。

可他依舊不死心道,“檀女郎應知,仇池雖不是兵家必爭之地。可它腳踏兩國,卻也是不可失之地。將軍此次在陛下面前是立了軍令狀的,若不拿下仇池,不只是將軍,便是宮中的鐘小郎君也是要受牽連的。”

秦忠志以為提及鐘兒,總會讓邀雨動容,可邀雨卻擺擺手道,“這些你無須擔心,我自有安排。現在,我們該來談談你。”

來了、來了。終究還是躲不過這一劫。秦忠志深吸一口氣,有些認命道,“不知女郎對某有何安排?”

邀雨沒回答他,反問道,“秦忠志,我在宋朝是十惡不赦的妖女,在仇池卻成了仙姬托世。你可道得出這其中的不同?”

秦忠志想也不想,恭敬答道,“為尊者,掌天下舌。”

邀雨笑了,很是滿意道,“說得不錯。掌權的人決定什么是對的,什么就是對的。換句話說,我究竟是妖女還是仙姬,完全取決于這掌權人的想法……”

邀雨語中帶著勃勃野心,“既如此,我若不僅要掌仇池之舌,更要掌天下人之舌呢?”

秦忠志愣了,他雖然心里已有了這種猜測。可當邀雨直接了當地說出,她要做天下的王時,秦忠志還是被震撼到了。

再次抬眼看了看邀雨,她站在那,坦然自若,無畏無懼。仿佛她生來就與眾不同,高人一等。

秦忠志忽然覺得,天下之于她來說,或許真的不大。

祭壇稱王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高聲說,“犯我疆域者,雖遠必誅!”時,那種血脈逆流的感覺秦忠志此生難忘。

“秦忠志,”邀雨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一直覺得,你是這世上最能猜度我想法的人。同樣的,我也覺得,我應當也是能猜度你想法的那個人。”

她平靜地望著秦忠志,一字一句道,“拓跋破軍是不會稱帝的。你畢生的抱負永遠不可能在他身上得以實現。”

被人說畢生的抱負終不得償,秦忠志并沒有惱怒,反倒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他苦學十載,所追求的便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千秋功勛,青史留名。

而這一切,只有他輔佐出一代明君,才能存在。他也知道,拓跋破軍雖是良木,卻絕非他要找的蒼松。

原來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秦忠志一撩前襟,深深地跪了下去。

邀雨祭天后的第三日,一封密報抵達魏皇宮。可是密報卻沒有被遞到仁德宮,而是直接遞到了匹婁手里。

匹婁讀完密報的時候,激動得雙手止不住顫抖,“終于等到了!拓跋破軍,今日咱家就要你死無全尸!”

匹婁迫不及待地帶著密報沖到佳清宮。卻意外地被守衛攔了下來。

匹婁一時不解,不久前,今日當值的太監才來稟告過,說皇上已經用了晚膳,今兒個還是照常在嘉禾夫人那兒過夜。

怎么才不一會這佳清宮就被守衛圍了呢?

光站在這也沒用,只有進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匹婁脖子一梗,尖聲怪調地吼道,“攔、攔、攔!給你們膽子了,誰都敢攔!瞎了狗眼了,不認得咱家是誰嗎!”

平常宮里的侍衛見了匹婁都點頭哈腰,今日卻奇了怪的硬氣了起來,“常侍,您在這兒為難咱們也沒用。嘉禾夫人是傳了皇上的旨意,太醫診斷完畢之前,誰都不能進去打攪。”

匹婁不由得一皺眉,“太醫?什么時候召的太醫?可是皇上身體不適?”皇上身體不適,自己更該在旁邊伺候著。

“這卑職就不知道了,李常侍要是愿意,就在這候著,太醫進去有一會功夫了,估摸著也該出來了。”

匹婁聞言有些慌,召了太醫這么大的事,而且還不是剛發生的事,居然沒人向自己回報!

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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