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嬌

第1136回 他窩囊啊

“喬巳,派兩個人將這人帶走。”云嬌吩咐了一句,又叮囑道:“記得看管好了,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他死了。”

這個人,暫時還有作用,得留著。

有他在,把言歡是翻不起什么浪了。

“是。”喬巳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各位長輩也別站著了,沒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嗎?搭把手收拾一下,等會兒,這地方還要用呢。”她又轉過身,淡淡的朝著眾人開口。

她說的輕飄飄的,聲音也不大,可族長和宗族的那些硬是半句也不敢反駁,乖乖的就彎腰開始收拾。

仿佛他們同云嬌對換了,云嬌成了長輩,他們反倒成了晚輩一般,再想想先前他們的囂張模樣,簡直可笑的緊。

“嬌兒!”

外頭,忽然傳來了呼喚聲。

“是哥哥。”云嬌聽出來了,她轉身叮囑了喬巳:“你看著點,讓他們幾個將那些尸體處置了。”

說罷她抬腳往外走去,才出門便瞧見把云庭急急的沖了進來,頭上包扎著一塊細紗布。

“哥哥,你這是怎么了?”云嬌吃了一驚。

把云庭走的快了,還有些犯暈,一手輕撫后腦勺,瞧見她安然無恙的,這才松了口氣。

“我出去同衙門的人說話,不曉得誰在后頭給了我一悶棍,醒的時候就這樣了,有些破了。”他走過去拉著云嬌,關切的上下打量:“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你怎么樣?”

他醒過來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一定是把言歡想要支開他,對妹妹做什么。

將好夏靜姝找到了他,哭著讓他快些來這處。

“我沒事,哥哥來的正好,等一會兒祠堂里收拾干凈了,就要給我同娘正名了。”云嬌笑著回他。

“好。”把云庭心徹底落下了,這時眼角的余光卻瞧見后頭有人出來了。

他抬頭一看,險些嚇得坐在地上:“這……哪來的這么多尸體……”

他倒不是怕這東西,只是陡然見了這血淋淋的場景,毫無預備,自然是要受驚嚇的。

“這些都是楊慧君的人。”云嬌轉過身輕描淡寫的道:“哥哥不必害怕,等會兒就都抬走了。”

把云庭定了定神,臉上有些泛紅,他堂堂男兒還要妹妹安慰,真的是……

他忽然想起來,他被人敲暈的事肯定跟把言歡脫不了關系,不由有些憤怒:“他人呢?”

“在里頭,被我扎了一下。”云嬌知道他問的是誰,說著便領著他進了祠堂。

祠堂地上一片狼藉,族長正領著長輩們在各處收拾,手下動作的很快,可收拾的一點都不干凈,但他們依然快快的收拾著,半絲也不敢耽擱了。

從前,把云庭見了這些人,都是會客套的打招呼的,他雖說是把家嫡長子,但在這些長輩跟前是從未擺過架子的。

此刻見云嬌這般處置他們,便知道他們定然不曾做什么好事,否則也不會惹到妹妹。

他們既然惹了妹妹,他自然不會有多敬重他們,也只是掃了一眼,并不曾開口招呼。

他一眼掃見了一旁癱坐在地上的把言歡。

此時,他手臂上的傷已經包扎好了,抬頭見把云庭正望著他,尤其是看到他頭上包扎著細紗布,不由有些心虛的轉過眼。

“說吧,這是不是你的手筆?”把云庭大步跨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把言歡終于忍不住老淚縱橫,他雙手捂著臉,哽咽道:“無論如何,我也是你們的父親,你們怎能這樣對我?”

他恨,他悔,可他又覺得他沒錯,他做錯什么了?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父親?”把云庭冷眼望著他:“你問問你自己,這么多年你做過一件父親該做的事嗎?

眼下,到這個地步了,知道自己是父親了?”

把言歡只是捂著臉啜泣,他痛苦極了,從他懂事以來,就從來不曾路過淚,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干脆也就不開口了。

“金不換,你去尋些個人來,快快的將這里收拾一番。”云嬌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這些長輩們雖然挺賣力氣的,可終究是在家里吆五喝六慣了,這些灑掃的伙計,估摸著在家里頭也都是女人們做的,他們做著也不順手。

她想起前頭客人等久了怕是沒耐心,又叫住金不換:“這個時候了,前頭中飯應該吃的差不多了,你順帶去同賓客們說一聲,讓他們再稍待。

記得吩咐廚房上茶,再上些果子。”

金不換連聲答應,轉身急匆匆的去了。

他一去一回,也不曾耽擱多久。

他回來時帶來了不少婢女。

院子里的尸體喬巳已經讓人去處置了,婢女們來只看到滿地的血跡以及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東西。

她們自然不敢多問,得了吩咐之后便開始清掃起來。

果然還是婢女們手腳麻利,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將祠堂恢復了原狀。

那些被破壞的桌椅香爐一類的東西,都換了新的,只是有幾個牌位被砍斷了,一時半會兒也沒個替換的,便只能將斷開的勉強拼湊在一起,放在那處湊數了。

“好了,你們都退一下吧。”云嬌吩咐了一句,接著拉過把云庭,朝著那些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宗族內的長輩們道:“今朝,我家請各位來,是為了兩樣事情,相信之前把言歡都跟大家說過了。

現在,憐兒入族譜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接下來便輪到我同我娘的事情了。”

她掃了一眼眾人。

那些長輩們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有幾個悄悄的看了一眼仍然靠在墻邊的把言歡。

“大家都是一個莊子上的,當初,我娘進門的時候雖然聘禮沒有多少,但也是正經的三媒六聘進的把家的門,把言歡當初娶的是正妻。”她繼續開口,神色并無波瀾:“這一點,各位長輩都沒有什么異意吧?”

那些長輩依舊悶不吭聲,心里頭卻明白的很,這是要算舊賬了,這姑娘還真想給錢姨娘正名。

事情若是成了,把言歡的臉恐怕要沒地兒擱了。

把言歡在朝中風光,他們平時多多少少都會沾上一點光,倒臺了他們恐怕只會跟著倒霉,回莊子上那些他們平日里瞧不起的人,豈不是都要跟他們平起平坐了?

想一想,他們就不情愿做這事。

可看眼前這情形,他們就算是不愿意,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主。

他們盼著把言歡能夠硬氣一些,不過看他那耷拉著腦袋的模樣,恐怕是不可能了。

“族長,你是宗族內最受敬重的長輩,你說呢?”云嬌含笑看著族長。

既然無人開口,那她只好點名了。

“是是……”族長最后看了一眼把言歡,知道指望不上他了,只好點點頭:“當初,把家大哥不在了,嫂子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不容易。

言歡成親的時候,還是我幫著張羅的,確實是明媒正娶。”

“我年紀小,當初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也不曾見過,有了族長這番話,我也就定心了。”云嬌朝他福了福:“謝過族長的仗義執言,也算是為了我們母女說了一句公道話。”

“不敢不敢……”族長連連擺手往后退。

有了剛才那番事,誰敢受這姑娘的禮?

不過,這樣一來,他更覺得這姑娘不簡單。

這會兒,所有的人都得聽她的,原本她只需直接命令開始正名就是了,可她卻不曾這樣做,看這架勢,像是要把這事做的有理有據的。

這樣一來,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了,把言歡以后想要翻也翻不過來了。

“現在到你了,到這邊來吧。”云嬌扭頭招呼一旁的把言歡。

把言歡深吸了一口氣,垂頭喪氣的走到族長的身旁站著。

“把言歡,我問你,我娘子從嫁進門之后,可曾犯過七出之罪?”云嬌朗聲問道。

“不曾。”把言歡已然認命了,沮喪的回了兩個字。

“我再問你,你將我娘貶妻為妾,可有道理?”云嬌又問。

“沒有。”把言歡幾乎又要哭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落到這種地步,叫自己的女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同審問一般問話,卻偏偏只能乖順的回答,半分也反駁不得。

他……他窩囊啊!

“最后再問你一句。”云嬌直視他:“今朝給我娘正名,你可心甘情愿?”

“我……”把言歡聞言抬起頭來,看到她那張白凈的小臉滿是寒霜,知道多說無益,只好又垂下頭:“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楊慧君那個手下就在云嬌手里,他不敢拒絕。

一旦拒絕了,等待他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族長同各位長輩都可作證,事情過了可別反咬一口,說是我逼你的。”云嬌很是滿意,看樣子把言歡是個識時務的人。

“你提的事情,我都答應你了,但是我也有一個要求。”把言歡又一次抬起頭來,神色復雜的望著云嬌:“我想不管我以后如何,這宅子你必須要給我留著,你祖母她過了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若是回莊子上,她……”

她恐怕受不住。

他也不忍心,他這人對誰都沒有十分的真心,但唯獨對自己的老母親,那是切切實實的孝敬,也是打心眼里心疼。

“你放心,你的東西我不會碰,這些將來都是我哥哥的。”云嬌平靜的望著他:“哥哥也不會趕你走的,你好好在家中養老就是了。”

云嬌不說還好,這么一說,他反而更絕望了,這句“養老”,簡直要了他的老命,他心痛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才多大年紀,就要開始養老了嗎?

若是沒有這回事,他起碼還能在朝中二三十年,到時候衣錦還鄉,那是何等的風光?

可如今,都不可能了。

“開始吧。”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

“等一會兒。”云嬌轉身吩咐:“蒹葭,你去將我二舅母請來做個見證。”

“是。”蒹葭答應一聲去了。

族長與幾個長輩面面相覷,方才他心里還想著呢,這姑娘看著守規矩,可錢姨娘娘家的人一個都不曾來,這禮就算是成了,把言歡若真是有本事,也能翻過去說娘家人不在,不算。

可不料,她竟然早有準備。

這回他們算是心服口服了,也知道這事兒絕對沒有翻過來的可能了,一個個都老實了,只等著一會兒按部就班的辦事就行。

蒹葭很快便回來了:“二舅夫人請。”

丁氏就著她的手,跨進了門檻,她先是嗅了嗅:“什么味?怎么有股血腥氣?”

“他二嫂來了。”一個長輩率先開口打招呼。

“是你們啊。”兩個莊子離的不遠,丁氏認得他們,不由得招呼:“喲,都在呢,今朝陣仗不小啊!”

其他人也都敷衍了一聲,勉強笑了笑。

“二舅母。”云嬌上前扶著她在上位處站著:“勞煩你在這兒,替我見證一下。”

“你還真說服了你爹?”丁氏有些不敢置信的小聲問,她眼睛自然的就朝把言歡看了過去,這一看她不由的一驚:“哎呀,五妹夫,你這膀子,這是怎么了?怎么留這么多血?

難怪我一進來就聞到一股血腥氣。”

把言歡傷口雖然包扎了,可袖子上的血還在,那寬袖都被染紅了,看著可怖極了。

丁氏說著就要過去查看,她倒不是關心他,而是想看個清楚。

她心里也起了幾番好奇,這祠堂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還見了血呢?

“二舅母,他只是方才碰著了,已經包扎好了。”云嬌拉住了她。

她這個二舅母本就是個添油加醋的人,若真是讓她上前去瞧一瞧,再問一問,不用明日,今朝下午就得傳出許多莫名其妙的話去,她不能讓她去。

她看了一眼把言歡。

“我不礙事,只是不小心碰著了。”把言歡悶聲開口,心中慪的幾乎快要吐血了。

真真是要氣煞他了,她將他給扎成這樣,他還得替她隱瞞著,這還有沒有天理?

云嬌看著他憋悶的模樣,心里頭痛快的很,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不都是這樣忍氣吞聲的嗎?

如今,總算是風水輪流轉了,隱忍了這么久,功夫不曾白費。

把言歡都這樣說了,丁氏自然不好再問,她其實有心想要去看一看的,可云嬌拽得緊。

她看這丫頭今時與往日不同,要緊的是她有許多銀子,說不準以后還有什么好處呢,她可舍不得得罪了她,便也就作罷了。

“族長,可以開始了。”云嬌放開了丁氏,上前去扶正了錢姨娘的牌位。

族長立刻上前,凈手焚香,他手上做的一板一眼的,心中卻有些忐忑,入家譜的禮他做過許多次,可這正名禮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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