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15 前塵事

姜妧噗嗤一聲樂了,“三師父,出家人不存財物,全靠化緣。就算你肯給,大師也不能受。”

燕三娘彎起唇角,道:“是了,我倒是越活越糊涂了。”

燕三娘便將當日如何受呂氏一飯之恩,又如何思念以后才以身相報和盤托出。姜老夫人知她是要全了信義,就做主叫她與姜妧師徒相稱。然而,燕三娘并不以師父自居。

想當日,燕三娘的夫君被仇家殺死。燕三娘葬了夫君,一路追蹤那人來到并州。連日奔波,再加上心神俱疲,江湖人稱奪命追魂青蓮燕的燕三娘居然著了小毛賊的道兒,被扒去了錢袋。以至于吃飯沒錢會鈔被酒店掌柜當著眾食客的面前,好一通貶損。

燈柱上燃著兒臂粗的紅燭,光焰涌動,溫暖且耀目。小小的園子,被這燭火映襯的愈發嬌麗,別有一番風韻。

燕三娘收回視線,也收回了思念亡夫的愁緒。

前塵往事,哪堪回首?

香梅茫然的搖搖頭,“婢也不曉得。”說著,將蓮蓬衣的繩結系好,“大娘子若是為難,婢就去松鶴院回了連翹姐姐說大娘子已經睡下了。”

姜妧扶了扶鬢邊的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簪,道:“她派人來傳話和二嬸娘可不一樣。二嬸娘是想讓我替成兒說項,連翹則是憂心祖母康健。”她攏緊蓮蓬衣,帶上香梅往松鶴院去了。

姜成直身跪在正堂外邊,于氏略微俯身,壓低聲音,問他:“你倒是說句話啊。究竟怎么回事?你去之前不是應承的好好的?不管苗季怎樣,你笑臉迎人就行了。這點兒委屈你都受不了,將來怎么成大事?”

于氏只道姜成從金光門回來就萬事大吉了。她特特命人預備下好酒好菜,給姜成壓驚。哪成想,酒菜還沒上桌,便得了姜成闖禍的消息。

于氏來了一看,這回連正堂都沒進去,直接在院子里跪上了。于氏欲哭無淚,人家養兒子,她也養兒子,她家這個分明是取命來的。

姜成嘴角一擰,賭氣說道:“兒成不了大事,也不想成大事!”

于氏叫他這句話噎的翻了個白眼,她兩手掐著腰剛想數落,眼角余光掃到姜妧的身影。于氏立刻閉緊嘴巴,扭頭看去。

院內院外燈火通明,將正堂前映照的宛如白晝。于氏覷起眼睛,但見姜妧松松挽著發髻,身披檀紅蓮蓬衣,鬢邊金簪上的蝶翅輕輕顫動,好似活了一般。

福兒越來越像嫂嫂了。

思及故人,于氏不禁眼眶發熱。

呂氏性情溫婉,不論對待下人,或是姜老夫人,從來都是不笑不說話。那樣好的人,怎么命那么苦呢?!

于氏愣怔間,姜妧在廊下向她屈屈膝頭,便匆匆進了明間。

許管事尚在正堂回話。胡醫女怕姜老夫人動怒,也一同陪著。連翹借換熱茶的功夫,來向姜妧回稟。

“老夫人面上不見喜怒,就是靜靜聽著。”連翹欲言又止。

姜妧睨一眼香梅,香梅會意,道:“連翹姐姐使人傳話,大娘子想都不想就來了,就是念在連翹姐姐一心為老夫人著想。連翹姐姐心疼老夫人,大娘子又何嘗不是呢?要是有話,姐姐不妨直說,大娘子不知頭不知尾,也幫不上忙不是?”

連翹赧然。思量片刻,便道:“婢聽許管事講述前因后果,以為錯不在三郎君。三郎君是為了回護大娘子,才掀了米糧鋪的桌子。”

姜妧眼角一跳,難以置信的反問:“成兒為了我掀桌?”

連翹點頭如搗蒜,“嗯,許管事是這么說的……”

“松鶴院。這次是連翹姐姐使人來報的信。說是三郎君在院里跪著,許管事一人在正堂向老夫人回話。”

連翹是怕姜老夫人動怒,想讓姜妧去松鶴堂幫忙勸慰。

大壯向后睨一眼香梅,曉得自己擋了她的道兒,偌大的身子往旁邊偏一偏,讓出去路。

不等到在姜妧面前,香梅急急說道:“大娘子,三郎君又闖禍了!”

大壯臀寬,阻住了香梅的去路,急的她懷抱著蓮蓬衣在大壯屁股后邊直跳腳。

又闖禍了?!

姜妧秀眉微顰。

“成兒現在何處?”

說罷,就聽身后腳步急促,燕三娘轉頭望去,是香梅尋了來。

“怪我走的匆忙,沒給那大師留下幾貫錢,好讓他在路上花用。”燕三娘吃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虧。是以,她由衷擔心那僧人。

香梅趕緊趨步到在姜妧面前,將蓮蓬衣給她罩在肩上,“大娘子,這都戌時了,老夫人有事卻不能等到明兒個細問細查,想必三郎君捅的簍子不小。”

姜妧頜首問道:“成兒去金光門米糧鋪賠禮道歉,怎么就能惹出禍來?”

彼時,燕三娘夫仇在身,不能報答呂氏恩情。她把永陽坊姜家記在心頭,只等到報完仇再報恩。

燕三娘之所以成了姜妧的三師父,就是為了報答呂氏的一飯之恩。

燕三娘空有一身好武藝,卻不能施展。

這一幕恰巧被呂氏見到,便拿錢為燕三娘解了圍。

燕三娘費了好一番周折,終于手刃仇人,已經四年過去。待她到在都城,驚聞呂氏橫死噩耗。燕三娘細細打聽來龍去脈,以為其中必有內情。她當機立斷,自薦到姜家為奴為婢,侍奉呂氏唯一的血脈——姜妧。

姜老夫人見燕三娘非是尋常人,認真問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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