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39 逐出去

眾人向唐煉行過禮,紛紛落座。

唐煉粗略看了看,貌似數兒不對呀。他一共請了二十位,怎么好像少一個。

唐煉舉辦的這次鷺振宴,請的多是十五六,十七八的少年郎。因此有人暗暗揣度,皇帝陛下想給剛及笄的常芬公主挑選選駙馬。凡是前來飲宴的郎君,幾乎都是盛裝出席,水粉敷面,眼角用胭脂點半朵梅花的也不在少數。大有爭奇斗艷之勢。

辛夷想都沒想就應了。

唐煉在眾人矚目下,緩步走到上座。

大秦郎君未及弱冠都可佩戴耳鐺,放眼望去西域水玉,海藍寶,紅瑪瑙各式各樣真夠熱鬧。唐煉暗暗慨嘆,無比懷戀弱冠前的自己。想他那時也是翩翩佳公子,漂亮又名貴的耳鐺滿滿好幾匣呢。

“此二人專挑僻靜的巷子下手,想必蓄謀已久。而且,他們是胡人,語言上多有不便,樣貌也有別于中原人。貿貿然出來打探姜家底細容易引人注意。是以,某認為,他們定有同黨。”辛夷分析的合情合理,白捕頭頜首道:“辛郎君所言極是。未知辛郎君可否隨在下一同回衙門做個人證?”

少年郎們趕緊起身離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美酒落肚,席間氣氛也漸漸熱絡。

忽聽得有人說道:“咦,辛五郎怎么沒來?”

唐煉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劉焅。因他算是唐煉的表外甥,時常參加宮宴,所以比旁人自在些。

“辛郎君有事耽擱了。”平喜含笑答道。

劉焅撇撇嘴,小聲嘟囔,“豎子肖父!”

辛重先是把宮中的馬吊禁了,很快就禁到了宮外。

有時候疏的作用大于禁,辛重明白這個道理。尋常人要想玩,可以去賭坊。以馬吊私開賭局那是犯科的。要坐牢的。這樣一來,勛貴或是朝臣就沒的玩兒了。可巧,劉焅是個打牌上癮的紈绔子,他對辛重懷了滿肚子的怨氣,就想借著辛夷遲到在唐煉面前說幾句怪話,讓唐煉幫他出這口悶氣。

話音落下,殿中瞬間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劉焅臉上。

唐煉面沉似水,“你再說一遍。”聲音冰冷,不怒而威,與素日里好脾氣的他判若兩人。

劉焅從小到大都沒見唐煉發過火,他更沒想到自己會觸怒唐煉。

“舅……舅父……”

為顯親密,劉焅稱呼唐煉為舅父。

唐煉一年見不到劉焅幾次,對他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心機并不點破也不糾正。總歸是一家人,不好弄的太生分。

前提是,劉焅懂得拿捏分寸,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若碰到唐煉的底線,他絕不會姑息。

“舅父?你連輩分都搞不清了嗎?”唐煉目光如冰,看向劉焅,“你一無功名,二無戰績,甚至連保家衛國的小卒都不如,憑什么妄議國之重臣?”說罷,將手邊荷葉杯重重摜在地上。

杯中殘酒四濺,眾人大駭。

大長公主唐若如尚了閑散侯爺東城侯魯元朗的幼子魯遺,兩人只得一女,就是劉焅的母親魯稚,魯稚嫁給了懷昌伯的三子劉安。和東城侯一樣,懷昌伯也是沒實職的伯爺。

唐若如曾經是名滿都城的才女,按理說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之所以如此,皆因唐煉的父親,也就是景康帝對唐若如一直心存忌憚。景康帝認為唐若如有野心。

為釋疑,當時的太妃將唐若如尚給魯遺。

景康帝從未在唐煉面前掩飾過對唐若如的膩煩,是以,唐煉對唐若如一家僅僅維持表面平和,心里并不十分親近。

“我……”

劉焅聽多了唐煉懼怕辛重的傳聞。以他的認知,自然以為唐煉對辛重既怕又恨,或者說是恨多過怕。只要他稍加挑撥,就能燃起唐煉胸中的怒火。且辛夷遲遲不至,顯然是仗著辛重的權勢,有恃無恐。就辛夷這樣的,皇帝陛下還不責罰?

劉焅打算的挺好,沒想到倒霉的是他自己。

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劉焅的面頰滑落,將他臉上的水粉沖的一道又一道,眼底的半梅妝也成泅成了一片殷紅,樣子頗為滑稽,但是沒人敢笑。確切說,他們不知自己該擺什么表情才恰當,干脆木然以對。

“來人,把他給我逐出去!無宣召不得入宮!”

逐出去?

眾人神色各異。皇帝陛下逐的不是劉焅,而是大長公主啊!沒人敢幫劉焅說話,都知機的垂下眼簾盯著小幾上散發的熱氣的佳肴美饌。

只能看不能吃,真夠熬人的。

“陛……陛下,求陛下開恩……”

劉焅撲倒在地,一個勁兒的向唐煉叩頭。

唐煉不為所動,緊抿唇角,冷眼看著劉焅被龍武衛拖了出去。

聞聽此言,唐煉立刻興致盎然的點點頭。他就愛聽宮外的新奇事兒。奈何臣子們開口閉口都是國事,好生無趣。

“咱們先吃著喝著,你派人去宮門口迎迎他。”

辛五有無瑕公子的美稱,口才應該不差。思及此,唐煉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回稟大家,辛夷辛郎君未至。”

小白的兒子……

若是別人的兒子唐煉肯定不高興,可換成小白的兒子,唐煉有些擔心,“該不會是遇上擲果投瓜的了吧。我聽說南齊特時興這個,尤其現在正是瓜果豐收的季節,寒瓜甜著呢……”

這都哪跟哪呀!人家嬌滴滴的娘子都是小小的籃子里裝倆含桃,或是三五個海棠的,既可愛又可人,哪有懷里抱寒瓜遛大街的?再說那一個寒瓜下去,還不得給辛郎君砸吐血呀!

平喜嘿嘿笑了,“大家,要不等辛郎君來了,您親自問問他。”

“人都到齊了?”唐煉小聲問平喜。

待會兒找出來瞧瞧。

平喜應了聲是,吩咐小黃門去辦。

唐煉舉起荷葉杯,笑說道:“眾位是我大秦棟梁之才,與你們一同飲宴,朕心甚悅!”

辛夷默了默,取出魚符遞給阿甲,“你入宮去找平內侍,將這邊的事體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他自會向陛下復命。”

“郎君,若是陛下降罪……”

燕三娘睇一眼辛夷,忽然覺得他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阿甲忙湊到辛夷耳畔小聲提醒,“郎君,陛下還等您赴宴呢。”

辛夷拍拍阿甲肩頭,“你放一百個心,不會有事。”

阿甲眼角斜睨著微風吹拂的車簾,想象著簾后婢女姐姐俏麗的面容,暗道:死就死吧,權當是為了婢女姐姐走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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