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微微頜首。
“那個……”姜妧清清喉嚨,“我頭晌去綢緞莊的時候,正好遇見阮尚宮。”
“不知藍府尹能不能問個明白。”等回信兒的滋味最是難熬,姜老夫人忍不住跟孫女做個商量。
姜老夫人并不慌張,穩穩當當坐那兒吃茶吃點心。
“莫家定然脫不了干系就是。”
“但不知平內侍為何會去京兆府。”姜老夫人經過呂氏橫死一事,對審問官司最是敏感,她隱約嗅出這其中有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當兒也有人往姜家遞了信去。
“結果幫了倒忙。”姜老夫人仿佛一瞬間就看破紅塵了,就連聲音都飄飄忽忽,似從天外來。
“祖母……”
姜妧想勸,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姜老夫人沒說錯,姜泳的確幫了倒忙。
“既是他應承的,就讓他去越州走一遭。也讓他嘗嘗木卉的辛苦。要不他總覺得錢是大風刮來的,跑著花都嫌慢。”
瞬息間,姜老夫人做出了決定。
“云兒小小年紀就跟木卉在外奔波,苦了他了。明泊眼睛不好,三房的重擔都落在云兒肩上。我既盼著他早早練達老成,又想讓他在少年時刻里多停留片刻。畢竟人一生只有一次恣意縱情的好年光。就像成兒,犯了錯不怕,能認肯改,就有機會撥亂反正。相比之下,云兒就沒他那么幸運。”
姜妧不知姜老夫人為何說道姜云身上,靜靜聽著,不發一語。
“漫說成兒,井之更加幸運。從小到大不論何事都有木卉替他擋在前面。木卉心疼兄弟,把井之慣的沒個章法。也怪我,偏心井之和明泊,叫木卉平白受了這么多年累。也是時候讓他歇歇了。等井之回來,就叫他去找葛管事。有個葛管事從旁協助,總不會出了大格。”
姜妧松了口氣,道:“祖母,說不定二叔去趟越州回來,就能獨當一面了。”
姜老夫人輕抿唇角,“但愿吧。”
飲宴結束了,平喜還沒回。
唐煉舍下肩輿,走著去了鳳儀宮。
他主要是為了散散酒氣,順便消食。可他這一舉動被人看在眼里,就解讀成了另一番意思。
“陛下這是叫劉焅氣著了。”
“不能吧,頭先好好的呢,欣賞歌舞的時候興致頗高。”
“你懂什么,那是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你沒見陛下腳步有些踉蹌?”
唐煉:三勒漿和劍南燒春摻著吃,誰還能走的了直線?!
到在鳳儀宮,樓皇后二話不說先給唐煉端上一碗醒酒湯。
唐煉默默吃了。
樓皇后親自絞了軟巾給他擦臉。帶著熱氣的軟巾覆在臉上熱烘烘的,舒泰極了。把唐煉心里那點不痛快也一并給熨平了。
“屎坑里的石頭礙眼,踹走了就是。你還真為它生氣呀?”樓皇后給他斟上一盞香茶,軟聲說道。
誒?皇后打的這個比方很別致!
唐煉眼角堆出幾條笑紋,“我不是氣那塊臭石頭。我是氣臭石頭居然居然敢算計我。”
“那他不也沒算計成么?”樓皇后染了蔻丹的手指拈起兩粒瓜子,輕輕一捏,“咔”一聲露出潤白的小尖,“阿土,你看,他們就跟這瓜子兒一樣樣的,一捻就碎。”
唐煉斂去笑容,道:“可他們已經從葵花籽兒長成了南瓜子兒了。姑姑的乳母祝氏一脈,這些年沒少幫她賺錢。”
樓皇后接道:“就連我們穿的衣裳鞋襪就是通過祝家四時坊進的料子。那又如何?養豬也得養的肥實了才能宰。那些錢你就權當是在外面逛游一圈,再回你的荷包里,不行么?你要是看姓祝的礙眼,尋個由頭懲治了就是。”
唐煉緘口不語。
樓皇后又道:“先帝讓你小心姑姑的舉動,就是給你提個醒兒,可沒讓你因噎廢食。再則姑姑這些年一直循規蹈矩,就連劉焅都是怎么歪怎么養的。若她真有異動,還能逃得過咱們的眼?退一萬步說,她要是真有不該有的心思就連根除去。”
唐煉垂下眼簾,“我今兒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訓斥劉焅,不知姑姑會怎么想。”
“管她怎么想呢。阿土,你是皇帝,難不成任由劉焅這豎子欺負你?他要是再敢,我第一個剁了他!”說著,樓皇后瞟一眼墻上掛著的關刀。那是她未出閣時常用的兵器。當了皇后不不好再刀弄槍,干脆上了墻當擺設。有事沒事看兩眼都覺得心里踏實。
唐煉握住樓皇后的手,“梓童,你真是我的解語花。”
樓皇后立刻羞紅了臉,話鋒一轉,柔聲問道:“你覺著哪個適合做常芬的駙馬?”
對啊,怎么把老二給忘了。從清早就沒見他。難道說他闖禍了?!
“他怎么了?你說!”
“二叔應承阮尚宮走一趟越州。”
“她想要一百匹繚綾一百匹水波綾。”
聞言,姜老夫人老神在在,絲毫都不擔心。
“現如今我們姜記不會大筆購入綾羅。倉房里多的是夏布,她瞧不上眼。”
“二叔……他……”
姜老夫人一驚。
姜老夫人顰了顰眉,“是么……”
“祖母別急,待會兒三師父回來您再細細問她就是。”
姜老夫人牙關緊咬,恨不能一拐戳死姜泳。
“祖母,二叔本意是想為姜家出力。”
姜妧心下卻是惴惴不安。
姜泳攬下的那樁生意,她還不知該如何開口向姜老夫人交代。
“祖母,這是熙熙樓當季的含桃米錦,味美卻不能貪多,兩塊滿夠了。”姜妧乘小驢車在熙熙樓那兒打個晃,給姜老夫人買盒了零嘴。
前幾天姜澈昏迷不醒,姜老夫人吃不好睡不好。大兒子這會兒吃完了藥,在廂房歇著養精神。姜老夫人立刻就覺得肚里空落落的,熙熙樓的點心正對了她的胃口。
而今姜澈病著,姜泳又是個慣常手松的,怕只怕把他撒出去沒兩天就能把錢花沒了。誰帶商隊去越州?難不成讓姜云那個半大小子挑大梁么?
姜老夫人被孫女當小孩子一樣寵著,心里別提多美了,樂滋滋的吃了兩塊沾了金箔的米錦,便放下碟子,端起香茶小口抿著。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