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眼簾低垂,輕聲說道:“阿嬋或許還活著。可就算活著,阿嬋跟我們姜家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大人……”姜澈迫不及待的追問,“為什么?”
又是一輪靜默。
這次再問,姜老夫人的反應不同以往,似乎有些松動。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姜澈勢必要問個明白。
姜老夫人心知再無退路,長長吐了口濁氣,“木卉,你起誓,此事聽過便罷,出了這間屋子就當什么都不知道。若有違,五雷轟頂。”
姜澈也曾旁敲側擊問過數次。姜老夫人避而不談。逼得狠了,就擺起家長的架勢。
“阿娘……”姜澈動容,“您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怎么活?”
“木卉……”兩行清淚滑落,姜老夫人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這件事,我原本是想帶進棺材里的。罷了,罷了。你終歸是阿嬋的父親,你應該知道。我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沉不住氣,去證邪宮打探,給姜家招禍。木卉,咱們惹不起證邪宮,你切莫輕舉妄動啊!”
凌仙姑去證邪宮都討不到便宜,遑論他人。況且證邪宮殺人如麻,手段毒辣。即便姜澈心有不甘,也不會拿至親的性命當兒戲。
“阿娘,我發過誓了,聽過就算。斷不會再有其他想法,您放心就是。”
姜老夫人抿去眼角淚珠,默默頜首。
清早給姜老夫人請安后,姜妧便回來對鏡補妝。
昨晚睡的不大安穩,她一會兒夢見沒了頭的呂氏,一會兒又是莫王氏歇斯底里的喊聲,還有大壯那雙無辜的大眼睛。
姜妧蘸了水粉勻在眼底,丁媼滿臉喜色的來在她跟前,道:“大娘子,佟掌柜派人傳話,說有樁買賣等您拿主意。”
佟掌柜是葛管事的媳婦。以前是姜老夫人的貼身婢女,處事圓滑,算賬又快又準。姜妧開鋪子,特意向姜老夫人把她求來坐鎮。
姜妧微微頜首,“行了,一會兒我就過去。”放下粉盒,拿起口脂涂在唇上,就聽香梅興高采烈的說:“大娘子,要是小拙詩社就好了。”
小拙詩社是都城貴女們做夢都想加入的詩社之一。其中不僅有丞相的女兒,還有大將軍的孫女,但凡能在小拙詩社插一腳的都不是普通人。
姜家目前能夠接觸到的官宦不多,姜老夫人也并沒有在這方面下功夫。倘若藉由玉蘭齋和都城貴女們打通關系,并不是壞事。
“別太貪心,咱們的鋪子才開幾天,能有客上門就算不錯了。”話雖如此,姜妧也暗暗希望是小拙詩社。
眾所周知,小拙詩社贈給新社員的彩頭就是文房。但她們用的是百年老店尚儒閣的出品。包括硯盒箋紙筆墨等等,就連社員們素日里用的都由尚儒閣供給。連帶著都城貴女們也都跟風去尚儒閣選購。
香梅靈光一閃,道:“大娘子,不如咱們給小拙詩社的社員送上一份咱們玉蘭齋的特制的箋紙,她們用著趁手,自然就回頭來買了。”
香玉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連連點頭。
姜妧默了默,“不好。送上門去,就不矜貴了。再說人家高門大宅的,縱使咱們想送,也未必送的進去。”
香玉一聽泄了氣,“那怎么辦吶?”
姜妧莞爾笑道:“有麝自然香。等著唄。”
姜老夫人搖頭,“不在。凌仙姑曾經去證邪宮探過數次,都一無所獲。木卉,縱使阿嬋還活著,我們也不能與她相認了。”
“那么,寶珠的死與證邪宮有關?”
姜老夫人還是搖頭,“不能確定。凌仙姑趕到時,人已經死了。江湖事,江湖了。我們不是江湖中人,沒有能力親自去向證邪宮問個明白。凌仙姑是個熱心人,她為了阿嬋幾次潛入證邪宮,都是身負重傷回來的。這么大的恩情,我們姜家實在是無以為報。”
姜澈茫然的點點頭。
“十二年前,證邪宮的宮主月胭剛成氣候,就引起了名門正派的注意。凌仙姑所在的東岳觀就是其中之一。那年,凌仙姑追蹤月胭到在京郊墮馬澗。待她趕到,寶珠遇害,尸橫滿地,唯有福兒一個活口。凌仙姑給福兒查驗有無外傷時,遭到月胭的偷襲。凌仙姑為了福兒的安全,將月胭引到了僻靜處。待她二人決出勝負,差役聞訊趕至。
凌仙姑遣小徒把福兒送回府中。我問那小道姑另一個孩子可還安好,她回我,僅有一名女童。當時,我猜阿嬋可能是被月胭帶走了。我怕阿嬋真的和證邪宮牽扯不清,就編了謊話,說她剛滿周歲就夭折了。寶珠的事鬧的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也沒人去追究阿嬋是幾時死的。”
“阿嬋在證邪宮?”
證邪宮和魔門有些淵源。月胭原是魔門中人,后來背棄魔門,自成一派。魔門將其視為叛徒,這些年不斷派出高手去殺她,至今沒能如愿。
“此事與證邪宮有關。”姜老夫人抬眼看向姜澈,目光中充滿了掙扎與懊悔,“你還記得凌仙姑吧?”
姜澈一怔。隨即便毫不猶豫的豎起手指,發下誓言。
“或許是姓祝的買通證邪宮也不一定。”姜澈始終認為慘禍背后的推手就是祝家。
姜老夫人神色戚戚,“我時常在想,倘若那時我以性命相逼,或許官府能夠查出真正的兇手。是我舍不下這條老命,累的寶珠含冤莫白,也累的阿嬋生死不明。”
姜澈呆呆愣住。
阿嬋還活著!
姜澈想了想,道:“大人,阿嬋也是我的女兒。不論她是死是活,總該得個知字才不枉我與她父女一場。”
“木卉!”姜老夫人低喝一聲,“我也是阿嬋的祖母啊,但凡有一點辦法,我能不認她這個孫女嗎?”
“大人,彼時阿嬋才兩歲,她能做什么忤逆不孝的事,令您對她這般厭棄?”言語中除了不解,還有怨懟。
既然知道阿嬋的下落,為何要隱瞞?為何要咒阿嬋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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