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淺淺笑了,“不早,先備下吧。要是成了,少不了小勝子的回傭。”
未來的狀元郎,探花郎自小用的就是玉蘭齋的文房,那以后玉蘭齋的名號必定是響當當的。這生意怎么算都是穩賺不虧的。
聞言,佟掌柜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心道:大娘子看明白了這里頭的門道。
“雅慧學堂,薛堂長……”姜妧輕聲念道,眉頭微微蹙起,“據我所知,雅慧學堂的筆墨也是尚儒閣供給……”
尚儒閣與城中學堂、書院以及詩社的協作關系不是一天兩天。而今,雅慧學堂擺明了要甩開尚儒閣。此先例一開,說不定其他人也會紛紛效仿。
姜妧接過名刺,“等會叫人送張拜帖過去,明兒我親自去雅慧學堂和薛堂長細談。你和制筆師傅說一聲,叫他們列個單子多備些材料。既是小孩子用的,筆桿幼一些,料子不要多名貴,但必須好用又耐用。”
姜妧到在玉蘭齋,佟掌柜拿出薛堂長的名刺遞給她。
“近來尚儒閣換了掌柜,價錢上有點談不攏。”薛堂長并不隱瞞,而是將內情對姜妧言明。
佟掌柜去打聽過了,尚儒閣的新任掌柜是個刻薄的。原先的掌柜病故之后,那些老人兒都被他找由頭攆回家去了。像雅慧學堂這種不賺錢的買賣,想來不合他的胃口。
姜妧轉頭吩咐佟掌柜將準備好的筆盒呈給薛堂長,“這是我們玉蘭齋的特制的狼毫,薛堂長可以留下用用看,若合適,就叫小勝子知會佟掌柜便是。至于價錢,還按您與尚儒閣從前定的來。另外,每支筆贈送兩刀元書紙。如果薛堂長想要好一點的箋紙給個本錢即可。您看這樣行嗎?”
太行了啊!
頭先薛堂長還有點犯愁不好開口跟小丫頭議價。這下倒好,小丫頭是個爽快人,省的他為難了。
薛堂長正高興呢,就聽姜妧又道:“除此之外,我保證只要玉蘭齋在一天,就絕不會抬價。這些等回頭都寫在契約里,白紙黑字,沒的抵賴。”
薛堂長神情一肅。
小丫頭是個辦實事的,不忽悠人。
原本還有三五家文墨鋪子等著談,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薛堂長從筆盒里取出毛筆認真端看,又握在手里比劃比劃,“筆桿細且輕……”
姜妧接道:“小孩子的手小一點,筆桿細點正合適。”
薛堂長十分滿意的拈須笑了。
談罷細節,薛堂長親自送姜妧出來。姜妧婉拒數次,薛堂長仍舊堅持。
姜妧也就不再與他客套,兩人邊走邊閑聊。
薛堂長一指廊下的空地,“等明天移幾株花鶴翎種到這里。”
姜妧笑吟吟的說道:“薛堂長是惜花人呢。”
薛堂長手捻胡須,哈哈笑了。
辛夷領著孩子們讀了會千字文,便讓他們照著臨。
山風習習,吹淡了仲夏酷熱。
辛夷手握書卷,看的入迷,若有似無的香風竄入鼻端。
鳳髓香……
姜大娘子慣用的……
辛夷抬起眼簾,透過支起的窗欞望見了那人纖細的身影。
姜大娘子?!
雖然僅僅是個背影,且頭戴冪籬,辛夷還是認出了她。
“呀!阿娘!阿娘!”
小勝子拋下蘸飽墨的筆,撅著屁股朝窗外小聲喚道。隔得太遠,佟掌柜當然聽不到。小勝子急的不行,一聲高過一聲。
阿娘?!辛夷面色陰沉,拎起手邊的戒尺在桌上敲了敲,“寫字要專心!想阿娘了,回家就能見著了。”
小勝子委委屈屈指著外面,“先生,我阿娘就在那兒呢……”
辛夷順著小勝子的手指看去,姜大娘子左邊是堂長,右邊是一裹著頭巾的婦人。
哦,她是小勝子的娘。辛夷恍然。
小勝子見他沒有責罰的意思,膽子大了起來。
“我阿娘是玉蘭齋的掌柜。”
“呀!你阿娘真厲害,都當上掌柜了呢。”坐他旁邊的小孩叼著筆桿十分羨慕的說道。
小勝子胸脯一挺,“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誰的娘。”
辛夷大袖一甩,端起師長的派頭,沉聲道:“小勝子,今兒個罰你留堂。”
等不多時,白發蒼蒼的薛堂長來了。姜妧忙起身向他行禮。
薛堂長沒想到玉蘭齋的東家居然是個跟自家孫女差不多年紀的小丫頭,見到姜妧先是一愣。
兩人落座,薛堂長直入正題。
雅慧學堂依山而建,觸目所及一片蔥綠,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中,景致當真喜人。
姜妧清早出門,到在雅慧學堂已日上三竿。閽人領著姜妧和佟掌柜來到偏廳,小仆隨之奉上香茶。
斷斷續續的讀書聲傳了過來。
“尺璧非寶,寸陰是競。資父事君,曰嚴與敬……”
姜妧唇角彎彎,慨嘆道:“能讀書真好。”她羨慕學堂的孩子能在該讀書的年紀讀書,該考學的年紀考學。哪像她,十歲之前是個不通人事的癡兒,白白虛度了大把好時光。
佟掌柜沒想到自家那個淘氣惹禍的臭小子辦了回明白事,嘴上連說不用,心里卻樂開了花。
“大娘子,還沒談妥就備料,是不是早了點?”她聽薛堂長那意思,還有幾家正在談著呢。畢竟人家是主顧,得挑合心意的。
“雅慧學堂乃是義學,得蒙善長仁翁資助才能辦的有聲有色。我們這里多是寒門學子,家中清貧買不起紙筆的,就由學堂供給。但又不能驕縱的孩子們不知惜物,所以必須德行好,學問好才能獲得。”
薛堂長對學生教導嚴苛,姜妧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正是。”
原來如此。
佟掌柜臉色一紅,道:“我家小勝子年初剛進了雅慧學堂。前兒個他回來跟我說,薛堂長想買些好筆好墨獎勵勤奮的學生。小勝子耳朵長,嘴也快。他告訴薛堂長我是玉蘭齋的掌柜。薛堂長就把我叫去簡單聊了聊,他說要定制五十支狼毫,但價錢上我做不了主,還得東家拿個主意。我琢磨著,興許尚儒閣的新掌柜不合薛堂長的眼緣吧。”
“尚儒閣換了掌柜?”
見姜妧不語,佟掌柜又道:“小的也知沒什么賺頭,若大娘子為難,小的推了便是。”
姜妧唇角彎彎,笑道:“千萬別推,這是長久的買賣,要是做的好了,說不定咱們玉蘭齋能多條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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