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等人到在熙熙樓,已經戌末了。
姜家大爺定的雅間在三樓,清靜別致自不必說,關鍵是賞景極佳,推開窗子正對街上絢爛繽紛的燈海。
小呂氏和于氏等人聚在窗前看的起勁。
姜妧多日未曾吃到熙熙樓的磓子,早就想的不行。她在桌前坐定,乖乖等著起菜。燕三娘和白小乙一左一右陪在兩旁。
“大娘子,待會兒咱們去下頭賞燈,在樓上總歸看不真切。”白小乙仍做男裝打扮,打眼一瞧,真像個俊俏郎君。
燕三娘笑說道:“還得去吃胡餅喝餛飩呢,磓子少用兩個就行了。”
這兩天她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香玉香梅整天念叨老張餛飩怎么怎么鮮,老蔡記胡餅怎么怎么香。其實哪里及得上熙熙樓的菜味正。無非就是吃個意思罷了。
姜妧點頭應了。
這個八月節過的就好似在夢里一般。
眼見得她在意的親人都無病無災,姜妧深覺安慰。現而今,莫狄以至于莫家不能對她構成任何威脅。最令姜妧開心的是玉蘭齋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離她自給自足的目標也一日近過一日。
姜妧正自思量,姜泳的小仆遷兒提著食盒進到雅間。
姜泳一見他來了,眉開眼笑的問,“買著了嗎?”
“回二爺的話,買著了。”遷兒獻寶似得將食盒打開,鮸魚含肚的香氣撲面而來,“小的去了報上二爺的名號就好使。您瞧,給的足足的。”
姜泳嘿嘿笑了,“那是,不就點吃食嗎,還用得著旁人現巴巴的送?”
于氏胳膊肘用力杵了杵姜泳的肋條子,“那是旁人呀?那是辛相公家五郎君跟前兒的小仆。”她白了姜泳一眼,轉而對姜妧說道:“福兒,要我說呀,丞相府高門大宅,人事復雜,香玉是個直腸子,真跟了人家,剛開始新鮮新鮮,日子久了說話深了淺了的,人家煩她了,把她賣了怎么辦?事關香玉下半輩子能否過的舒心暢意,你可得為她多多籌算。好歹是咱們府里的婢子,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姜泳板起臉孔,“好好的,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不就是碗鮸魚含肚么,弄得跟明兒個就要跟人合八字了似得。你啊,就是想的多。人家明明沒那意思,你偏生往那塊兒琢磨。”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打嘴架的功夫,姜妧望著鮸魚含肚吞了好幾次口水。
香玉在她面前盡是數落阿甲。
“那小子連稱呼人都不會……”
“我才不是他姐姐!”
“我成天抹粉都沒他白凈,真是氣死人了。”
“他就是個冤家,還要約我去看燈,鬼跟他去啊!”
諸如此類女孩子使小性兒的話,香玉沒少念叨。
初時,姜妧也以為她討厭阿甲。聽的多了,便隱約聽出她哪里是嫌棄,分明是在意人家嘛。偏生她是個屬牛皮燈籠的,香梅從旁點過幾次,香玉全沒聽懂似得。
姜妧尋思著,香玉也不急著嫁。阿甲那邊也沒正式登門相求,就全當沒這回事。
于氏也是出于好意,才會說那番話。姜妧彎起笑眼,“二嬸娘放心就是,我還得多留香玉幾年呢。”
聞言,于氏松口氣,“我就知道福兒是個心善的主子。”
小呂氏從旁聽著,但笑不語。這等些微小事,小呂氏故意不提醒。她就想讓姜妧自己拿主意,若是這點主張都沒有,以后如何當家做主母。
于氏嘴快說了也就說了,姜妧的性子,小呂氏最清楚。她斷不會讓香玉吃虧就是了。
婢子下人們在雅間外面搭的臺子用飯。雖是仆從,姜家大爺也沒虧待他們,席面都是上等的,鮮果小食一樣都不少。不及主子們,比尋常人家卻是強許多。
眾人說著香玉,香玉便到了。
她面帶難色,俯在姜妧耳畔細聲低語。
姜妧神情陡然一變。
小呂氏見狀,便問她:“何事?”
這叫姜妧怎么說?
辛家五郎命小仆送禮來了。不止鮸魚含肚,還有月餅、葡萄、葡萄酒。若僅僅是阿耶阿娘在跟前倒還好說,二叔二嬸娘一家也在……
真是要命了。
香玉是個機靈的,眼珠兒一轉,道:“回大奶奶話,辛五郎君派人送來月餅等物給……給三師父。”
燕三娘眼一瞪,“給我送東西?”
香玉不慌不忙嗯了聲,“對啊,辛五郎君前番幫三師父抓歹人來著,也算相識一場。是凡他認得的都送一份禮吧。”
姜妧舒了口氣。
燕三娘緊擰眉頭。
姜泳和于氏大眼瞪小眼。他倆實在是鬧不明白丞相府的大規矩。
給認識的人送月餅倒還沒什么。送就送唄,怎么還追到熙熙樓來了。
要不是燕三娘比辛五郎大著好幾輪,于氏肯定得想岔了。
姜澈是個心大的,聽過就算。小呂氏目光在姜妧臉上兀自徘徊。貌似猜到點什么。
一屋子人神情各異,迫的香玉透不過氣。
她招誰惹誰了這是?阿甲送東西送到熙熙樓,跟茶博士指名道姓的找香玉。她嗑瓜子嗑的正高興呢,茶博士顛顛的上來叫她。茶博士那什么表情啊,活脫脫替人傳情信的小丫頭。
阿甲到底怎么跟人家說的?香玉憤憤的暗自想道,等得了空,一準兒好好收拾他!叫他嘴欠!
大伙的目光最終都集中到了燕三娘那兒,等著她發話。
燕三娘干笑兩聲,“那我跟你同去,人家專程跑一趟,總不好就這么打發走了。”
于氏連連點頭,“對,對,就是。”
就是什么啊就是。燕三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是替大娘子背黑鍋的好不好。
這才幾天吶,辛五那小子就露出狐貍尾巴了。他果真對大娘子另有企圖!燕三娘不能敲打辛五郎,敲打敲打阿甲還是夠分量的。
燕三娘撇撇嘴角,對香玉道:“前頭帶路!”
于氏心里咯噔一聲,怎么聽著不像好話呢?收禮還是打架呀?№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