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唐煉便與樓皇后一同登上賞韻樓。
十五的月亮明凈皎潔。
唐煉仰首遙望,慨嘆道:“又是一年過去了。”
樓皇后忍不住笑道:“光陰易逝,紅顏易老。人生百年,白駒過隙而已。”
兩人一問一答的功夫,平喜面帶喜色,來到唐煉跟前,“大家,封家班的燈謎叫人解了。”
唐煉興致勃勃的發問,“哦?快與我說說。”
“大家,那人得了封家班的吉祥如意燈,還受了小娘子們的擲的果子。”平喜故意賣個關子,不說那人是誰。
樓皇后接道:“呀,那必得是青年才俊。”
“娘娘明鑒。”平喜俯身笑道:“這位不是旁人,正是辛五郎君。他不但猜中了謎底,還以謎面相贈。”
“這倒新鮮。”唐煉撫掌笑道:“小白不茍言笑,沒想到他這兒子是個知情識趣的妙人。”
“什么謎面,說來聽聽。”樓皇后饒有興趣的問道。
平喜清清喉嚨,朗聲唱道:“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謎。”
唐煉與樓皇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哈哈笑了。
“有趣,有趣。辛五把我這個慣會出燈謎的梅花怪怪生也給比下去了。”
唐煉化名梅花怪怪生給封家班做燈謎已經十幾個年頭了。當然唐煉不能親自出面,由平喜或是常榮代他跑腿傳信。初時,封家班給錢。唐煉收了兩年覺得無趣。他長居深宮,有錢也沒地兒花。于是,兩方商議,封家班每年做一盞花燈當是酬勞。
封家班的話事人換了兩個,卻都十分乖覺,不問梅花怪怪生的出處,一手交花燈,一手交燈謎,銀貨兩訖,不拖不欠。
今年中間出了岔子。
封家班養了個內鬼,將燈謎竊去,弄了本燈謎秘笈換錢。燈謎是封家班的重頭戲,被人窺破先機,那還了得。封四郎封四郎急的滿嘴都是火燒泡,找到常榮道明內情。唐煉便又出了新的給他,解了封家班的危難。
封四郎感念梅花怪怪生的恩情,特特命人做了一對吉祥如意燈送去給常榮,叫他轉交給梅花怪怪生。
唐煉得了兩盞燈,自是十分得意。但這事除了樓皇后以及平喜常榮再沒旁人知道。就好似衣繡夜行,令得唐煉有幾分憋悶。今兒個得了辛夷的謎面,就好像遇見了知音人。唐煉當然歡喜。
“哪家女兒要是能嫁給辛五這樣的兒郎,當真是有福的。”唐煉看向樓皇后,“前兒你不是說要給十七娘尋婆家么?”
樓皇后神情一滯,“她整天舞刀弄槍的跟辛五郎不般配。”
說白了就是不愿意。
樓十七娘入宮求見樓皇后,就是因為聽說樓大將軍想撮合她跟辛夷。她才不嫁書呆子。
辛五在南齊讀書都讀傻了。回來都城不聲不響的去到雅慧學堂做蒙師。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唐煉聽出弦外之音,也不點破,暗自為樓十七娘嘆口氣。
她嫌棄辛五,那辛五必也是瞧不上她的。要是強把這倆人扭在一起,定是對怨偶。等得空把辛五召進宮里,問問他的意思。
平喜給唐煉斟上滿滿一盞葡萄酒,遞到他手邊時,低聲道:“大家,大長公主與著作郎程孜的兒子在路邊手談。”
聞聽此言,唐煉神情驟然一肅。
“什么時候的事?”
“就剛剛,這會兒怕是還沒散呢。”
唐煉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弄的兒子不是兒子,孫子不是孫子,她就是閑的。”
樓皇后輕拍唐煉手背,以示安撫,“她想怎么活是她的事,你管她作甚?”
“可她……”唐煉悶哼一聲,“她野心大著哩。好些年前,她和魏無傷勾連……”
“那又如何?有些東西不是她想謀,就能謀得去的。”樓皇后拈起一粒葡萄塞進唐煉嘴里,“看在月兒圓的份上別生氣了。”
應季的葡萄又大又甜,唐煉嚼吧嚼吧吞了,覺得意猶未盡,接連吃了一大串。
唐若茹與程松這一局直下到深夜。
兩人殺的難分難解。
羅良不好意思用太多糕餅,只吃了兩塊。他在旁陪坐,餓的肚子都快扁了。又不能出言催促,還得做出恭謹有禮的樣子,累的他身心俱疲。
程松專注在棋盤之上,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
程孜和程林氏在車上干等,礙著唐若茹的身份,就連車夫都不敢有怨聲。前邊的路早就不堵了,車夫將車子趕至路邊讓出道來。經過的行人也有喜好棋藝的,有心停下圍觀,但見唐若茹通身的氣派,和守在兩旁的護衛,知道她不是尋常人,便打了退堂鼓。
唐若茹這盤棋,意在觀察程松和羅良兩兄弟是否沉穩練達。
結果令她十分滿意。她吃掉一枚黑子,便笑道:“程郎君,承讓了。”
程松輸了棋,不惱反笑,“殿下終歸棋高一著,晚生輸的心服口服。”
“程郎君過謙了。后生兒郎能有這般造詣,已屬難得。”唐若茹真心誠意的夸獎,程松連連搖頭,不敢托大。
唐若茹望望天色,“時辰過的飛快。耽誤程郎君賞燈,實在不該。”她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遞給程松,“小小心意,還望程郎君笑納。”
玉佩水潤通透,非是凡品。
程松趕緊推辭,“殿下不需如此。能與殿下手談,是晚生的福分。”
“憑這枚玉佩,程郎君就是我大長公主府的上賓。”
程松一聽,更加忙道:“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程松一次兩次堅辭不受,唐若茹有些氣不順。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過刻板。以后如何能指望他為自家出一份力?
唐若茹雖然沒顯露出半分不悅,但羅良深諳個中門道。他曉得若是程松再堅持下去,大長公主必定難堪。
羅良思量須臾,手臂一橫,接過唐若茹的玉佩,“多謝殿下賞賜。我與哥哥免不得要去殿下府上叨擾,還望殿下莫嫌棄我兄弟二人聒噪。”
唐若茹唇角彎彎,笑言道:“怎會呢。駙馬爺極是熱情好客,他定會好生款待你們。”
程松深知自己乃是天子門生,朝中各路關系不好胡亂攀附。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得個雞飛蛋打的下場。
羅良緊攥著玉佩沒有松手的意思,程松不討不要,索性送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