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喜給大家伙講了國家的政策,詳詳細細的解釋了一番,保證來開會的這些人都能聽懂。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估計你們心里也都有數兒,自家能劃分到哪一類去。
現在我宣讀一下村里這些天對各家各戶做了排查后的劃分,沒意見的,等會兒過來按手印兒,回去把自家的地契交到村部來就行了。”
“要是誰覺得劃分的不對不公平,也可以說出來,大家伙一起商議嘛。
如今是新社會,公平民主,只要是人民,都有發言的權利。”
別說,這個姜家老二當干部,還是有那么點兒水平的。
村民們自然是沒什么話可說,大部分人都不笨,剛才姜德全那一番解說都聽明白了,自己在心里對號入座都差不到哪里去。
故而誰也沒說話,只靜靜地聽姜德喜開始念那個劃分成分的名單。
巧蓮也凝神細聽,這個關系到自家的前程,不管怎么樣還是要留心的。
這個出身成分,在一定時期內都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事情都由此決定。
比如孩子上學念書、考高中念大學、找工作、結婚成家,這些都要受到影響呢。
巧蓮本身倒是不太在意這些,她不過是沒了丈夫的女人,帶著倆孩子,估計就是在家種地干活,沒什么前程可奔,不管什么成分也都能接受。
可是她還有兩個孩子呢,嘉康佳媛才四五歲,接下來肯定要上小學,往后還要上高中大學找工作。
應該說在兩個孩子三十歲之前,出身決定了他們的前途,所以巧蓮不得不在意。
前面念了一大串名單,眾人都沒什么意見,可是等念到石家溝曲家定性中農時,卻聽見人群里傳出了反對的聲音來。
“不對,老曲家分明是富農,怎么能劃成中農呢?”一個女人的聲音。
巧蓮聞聲往那邊看去,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說她閑話的幾個女人之一。
剛才李嫂子悄悄跟巧蓮說了,那是姜婆子的閨女,另外一個是侄女,還有一個是娘家妹妹。
不用說,這些人肯定是得了老姜婆子的授意,故意為難巧蓮呢。
巧蓮的臉色有些不好,干脆站起來,“憑什么說我們家是富農啊?
我們家是有點兒地,石家溝那地也叫地么?滿山的石頭炮,這山鏟地那山都能聽見響兒。
一畝地趕不上人家好地出產的一半兒,十幾畝地比不上你們家五畝地的出產。
往常年我們家公爹和當家的在時,每年農忙的時候,都得出去給大戶家里打短工,才能勉強維持家里吃喝,我家怎么就成富農了?”
“姜書記,這劃分成分可是有文件的。
像我們家這樣,其實中農都夠不上,應該算是下中農。這怎么算,也算不到富農啊?”
巧蓮才不理會那幾個搬弄是非的長舌婦呢,而是直接跟姜家老二說話。
她可不是村里頭那些嬌滴滴見了人害羞的小媳婦,站起來落落大方,一臉嚴肅的討論問題。
“書記剛才念的文件里可是說了,富農擁有土地,但是自己也下地干活,農忙的時候會雇傭別人給自家干活。
而雇傭干活的比例在百分之二十五以下,這才是富農。
我們家就十來畝地,往年都是給別人干活,這怎么還能算富農了呢?”
姜家老二正念名單呢,突然被打斷,多少也是愣了下。
再見到那邊站起來一個二十歲上下,打扮的干凈利落,人長的白凈又水靈的小媳婦。
當下心里就明白了,這個應該就是四弟弟看中,結果被人家砍了一刀,那個石家溝曲家的小媳婦了。
看著前面這小媳婦不卑不亢一點兒不見害怕膽怯,大大方方的模樣。
再聽她說話一字一句都緊扣著文件精神,看起來是把剛才他講的話全都聽進去而且理解透了,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小媳婦倒是夠聰明,當初他學這文件的時候,還沒那么快就理解呢。
姜老二看了看剛才提反對意見的人,正是他家姐姐,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來。
自家這是要干啥?給他拆臺來了?覺得他辦事沒能力?
這是村里所有干部討論通過的,他姐這時候冒出來喊一嗓子,這不是給他臉上難看么?
還沒等姜老二說話呢,那頭姜家姑娘站起來了,指著巧蓮就說道。
“你家可不光十幾畝地呢,山坡上還有那么大一片林子,少說也得十幾二十畝,那林子還栽了好些梨樹呢。”
姜家侄女這會兒也站起來了,“對,不光這些,你家今年開春種地秋天收地,不是都雇人了么?
那要是照著這個說法,你家不是富農是什么?”
倆女的一唱一和,說的就跟真事兒一樣。在場的這些人都愣了下,仔細一核計,好像這倆人說的也有那么點兒道理。
“胡說什么?石家溝那頭,誰家不是有一片林子?
別說石家溝了,咱這村里只要靠山根兒的,誰家沒有片林子好砍柴燒火?
那么幾棵梨樹,不當飯不當糧,趕上好年頭結幾個梨給孩子們當零嘴兒解饞,趕上孬年頭一個不結,有啥用?”
沒等巧蓮張嘴反駁,身邊的李嫂子胡嫂子可就不干了,倆人也騰地一下站起來,朝著姜家姑娘和侄女開火。
主要是這兩家的地比曲家還多點兒,林子也是一大片,這要是曲家被定成了富農,她們兩家也跑不了,這哪成?
別看就差一個字兒,待遇可是差很多呢,往后孩子們上學當兵找工作,全都看成分。
一看是富農,人家都不樂意收,這要是糊里糊涂劃錯了,豈不是吃虧?
所以不等巧蓮反駁呢,石家溝這幾戶人家全都不樂意了。
“還有,誰說曲家雇人干活了?
那是俺們這幾家跟曲家處的好,看他們家就孤兒寡母的三個人,地里頭的莊稼再不收回來就要瞎了,所以大家伙過去幫把手給收了地。
這怎么到你們嘴里就成了雇人干活了呢?俺們沒收曲家一分錢,不給工錢咋能算雇人?”
“咋地?你劃成分還管俺們跟誰家關系好去幫忙不成?簡直胡說八道。”
李嫂子跟胡嫂子也不是那好欺負的,噼里啪啦的就說了一大堆,直把姜家倆女人說的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