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出發?”沈姝倒了一杯熱茶,放到了撩子面前,低眉問道。
撩子看著沈姝,心中亦是極為無奈,他知曉沈姝的心思,只可惜身為靖臣,他別無選擇,為了天下,他唯有如此。
“最快也得在半年后。”
沈姝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拿起案幾上的竹簡看起來了,似乎那只是她隨口問道。
“姝兒以為公子如何?”許久,案幾上的茶已經涼了,撩子摸了摸涼透了的茶杯,問道。
沈姝的手一頓,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看著撩子道:“姝不敢妄加評論。”
撩子看了看窗外,一只飛鳥從天空中略過一道飛影,笑道:“你我師徒閑聊,姝兒盡可大膽說說就是了。”
沈姝有些不解撩子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可還是據實答道:“公子儒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撩子撫須笑道:“姝兒還是不愿說實話。”
沈姝搖了搖頭,道:“老師誤會了,姝與公子不過今日初見罷,姝對公子并不了解,只能姑妄評之。”
撩子哈哈大笑道:“無妨。”笑過之后,撩子正顏道:“沈姝,你須謹記,你要想實現抱負,需借力。‘君子性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沈姝長跪拜道:“姝謹記老師教誨。”
撩子目光柔和的看著沈姝道:“起來吧,我給你講講這小子都公子的事。”
“唯!”沈姝重新跪坐到撩子的對面,兩人相對而坐,撩子道:“子都公子是靖國的長公子,其母鄭后齊國人,約二十年前嫁與當今王上為后,育有一子,其子便是子都公子,子都公子出生后不久,鄭后便離世了。
鄭后離世后,王上念及舊情,不再立后。子都公子是王上親手帶大的,可以說王上對公子寄予厚望。
王上的子女不少,可未曾有一位公子像子都公子那樣受寵,子都公子雖是王上親手帶大的,可性子卻是截然不同的。
公子仁善,不喜嚴刑峻法,雖然對國事涉獵不多,可是每每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記得當年奕君謀反,其子還是公子求情給保下來的。”
沈姝聽后點了點頭,想起雨中子都公子的所作所為,想來也是一位極為仁義的君子。
“姝兒,燕國已亡,有些事還是早些放下吧。”撩子長嘆一聲,頗為無奈的說道。
沈姝笑了笑,道:“燕國雖亡,情義卻還在,故人親友,又豈能說放下就能夠放下的。”
撩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千事萬事沈姝都能依他,可唯獨此事,沈姝從未變過心意。
“姝兒,你天資聰穎,是難得的兵家奇才,可惜啊!”
沈姝知道撩子先生可惜什么,他可惜的是沈姝的性別,沈姝為女子,古來女將軍雖也不少,可是難像男子那樣可以一展抱負,這是時代的限制,從古至今,從未變過。
明月姣姣,月已至中天,晚風微涼,沈姝房中卻依舊閃爍著微黃的燈光,燕商從友人家中歸家之時,見到的便是此景。
揮了揮手,讓隨行的仆役退下,燕商順著長廊來到了沈姝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姝兒,可睡下了?”
便聽著一陣窸窣的聲音,接著便見沈姝隨意披著件外衣打開了門,對燕商道:“兄長回來了。”
燕商微微頷首,輕皺眉頭問道:“已近一更了,怎還不睡下?”
沈姝笑道:“這便要睡下了,夜已深了,兄長也回去歇息吧。”
燕商點了點頭,道:“那姝兒早些休息吧。”說著便打算轉身離開,可轉身之后,卻又猶豫了半剎。
沈姝見燕商猶豫不決的樣子,問道:“兄長可還有事?”
燕商回過頭來,問道:“你和撩子先生……”
沈姝聽沈商開口,便已知沈商的心思了,于是笑道:“姝知道。”
燕商點了點頭,有些事不用細言,彼此都明白,有些情,不必宣,早已心知肚明。
燕商離開后,沈姝也熄燈休息了。
燕國亡了,可人心未滅,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有人深思故國,只化為夢中的深深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