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福的話最終也沒能轉移魏楚欣的注意力。
各分鋪掌柜見狀,皆應了聲,回去取賬本了。
一時兩大摞瞳兒那么高的賬本擺在魏楚欣身旁。
魏楚欣便是看著賬目拿著算盤,一筆一筆的過著數目。
要說來眾人對東家還有一點佩服的五體投地,那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可真不是捧出來的。
梳兒和石榴在一旁給魏楚欣打下手,只見著她們姑娘看著那一本本讓人頭疼的帳目,竟還是十分悠閑的樣子。
以魏楚欣的速度,足足翻了兩個時辰,也才只對了三分有二。
程凌兒那面正等著魏楚欣回消息,她出門一次又是千難萬難,幾件事壓在面前,也就沒了空閑的時間,以至于呂福把午飯擺來多時,也沒空去吃。
直等下午未時末,才把這賬目對完。雖說幾家分鋪開著,聲勢猶顯浩大,但要一時挪出幾十萬兩來,也是沒有的。
呂福侍候在一旁,要說這些年趁著魏楚欣不能時常出來,他在鋪子里都動了哪些手腳,一筆一筆的數目,太是多了,多的他自己也數不過來,也心知肚明,只要做的不太過分,向來開明大方的魏家三姑娘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么過去了。
只今日魏楚欣突然來對賬目,他心里卻不能安了。
眼見著魏楚欣終于放下了賬目和算盤,呂福才插嘴笑說道:“飯菜都涼了,小的這就著人再準備新的來。”
連看了幾個時辰的賬目,看的魏楚欣有點眼花,擺了擺手,見各分鋪管事俱是退了下,她才是對呂福笑說:“表哥別麻煩了,飯就不吃了,時辰也不早了,你打發個人到玲瓏閣,只看張掌柜在不在,快去快回,我等著回話。”
呂福應了聲,就出去安排。回來時,還是著人端來了新做好的飯菜,笑說道:“正趁著傳話的空蕩,東家也就把飯吃了。”
梳兒和石榴也都適時勸說:“是該吃些的,就不為了自己,也該為肚子里的小少爺呢。”
呂福聽這話,就忙又站了起來,馬上笑著道了恭喜,說了幾句喜慶的話。
魏楚欣笑著,也讓呂福坐下同她一起吃了飯。
臨要吃完的時候,呂福終于是忍不住提了一句:“那玲瓏閣的張掌柜為人并不怎么樣,東家要親自見見么?”
魏楚欣夾了個丸子吃了,點頭說:“不僅要見見,還是要登門拜訪的。”
一時派去的人過來回話,“那玲瓏閣的張掌柜聽說是東家要過去拜訪,泡了茶在等著呢。”
魏楚欣也便備了禮品,去了玲瓏閣。
里頭那張掌柜是個土生土長的京戶商賈,手頭上捏著幾位數的現銀,財大氣粗,專做倒捻的營生。
魏楚欣便是道明了來意,開出了能接受的最高的利錢。
“這些年就都是聽說,說是磬醉酒樓的東家是個女子,我便是想,得是個什么個凌厲婦人能把這生意鋪排的這樣大,大大小小十來家鋪子,要說是把京里的酒行給壟斷了也不為過的。只今日有幸見到真身,才真真是開了眼界,原是這樣的妙人。”那張掌柜三四十歲的樣子,從祖上繼承而來的萬貫家財,是從小在蜜罐子里養出來的,生活優渥,情場自然得意,說話之間,眼睛就不住的往魏楚欣身上瞟。
他去年沒了大老婆,一直想再物色一個更般配相當的。這一見了磬醉酒樓的老板娘,倒是把放利的生意暫放到了一旁。
魏楚欣同其周旋了幾句,笑說:“張掌柜說笑了。”
“不不不,韋掌柜太過自謙了。若說不愧是磬醉酒樓的東家,別人來我這倒捻,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就是一萬兩萬的,只韋掌柜讓人大開眼界。那個誰有云說:‘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韋掌柜這是談笑間就是五十萬白銀吶。”
魏楚欣賠笑:“張掌柜真是博學風趣之人。”
“這說的哪里話,自來是那幫窮酸秀才諷刺咱們無商不奸呢,這生意做的大了,肚子里若不裝些墨水,怎么和人攀談呢。”說說張掌柜就又不往正題上說,“近來請了先生也讀一些詩書的,都說讀書怡情,還真不是白話,韋掌柜近來可有讀書?”
“不抵張掌柜有閑情雅致,說來還是為了那五十萬的事情整日煩憂,若張掌柜此番相助,利錢……。”
“嗐,今日一見到妹子,就覺得一見如故,還什么利錢不利錢的,咱們都是生意人,誰還沒有個缺錢的時候,妹子說是吧!”已然是變了稱呼,“妹子可曾婚配,也不知妹夫是哪人,也是商賈不是?”
眼見著那張掌柜還要往下問,魏楚欣就適時的點了點頭,打住道:“哪有這個年齡還不曾嫁人的,張掌柜說話還真是風趣。”
沒倒到錢,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一時出了玲瓏閣,石榴在旁終于忍不住道:“那個老男人不會是看上姑娘了吧,這事可千萬不能讓侯爺知道,侯爺若是知道姑娘和個那樣的人聊了這么半天,還不又得發脾氣!”
梳兒便是趕緊堵石榴的嘴,壓低聲音道:“越是不能讓侯爺知道你越張揚,你把這后頭跟來的府丁當成空氣了不成,心直口快的,沒個心眼。”
石榴這也才反應過來,知道說錯了話,吐吐舌頭搖頭說:“一時疏忽了嘛,下次注意,下次我一定注意……”
上了馬車,便是要先回侯府了。因蕭旋凱事先有特意交代過,一定要小心駕車,馬夫便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趕著車。
只這越是小心,越是出錯。
前頭迎面跑來一赤腳的醉漢,不管不顧照著這四馬并駕的車就奔了來。
那套著的四匹馬乃西疆純種的大宛名駒,馬腿健碩無比,若不及時停下,便就是要了一條人命。
馬車硬著頭皮收了韁繩,車頓時就停在了路中央。
坐在車頭兩側的梳兒和石榴正笑著交談著,只這突然一停,好懸將兩人甩了下去。
車里魏楚欣身子也跟著向前一傾,郎中的本能,她便是比普通的女子反應更快了一些,雙手護住了小腹,萬幸有驚無險。
“他娘的,這個死瘋子,不要命也別到這來找死!”
“躺在地上裝死不是,這馬碰著你了么,侯府的車你也敢攔滾、滾、趕快滾!”
“怎么了?”耳聽著車外的罵聲,魏楚欣輕撫著小腹,朝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