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賴皮的人,顧蕊相當無力。想想他渾身上下她哪處沒翻過,哪里有一個銅子?
估計都在他部屬那兒。
看在他救了一村人以及她的份兒上,她咬咬牙,咽下那口氣,把一碗湯藥給他連喂帶灌喝了下去。動作有些粗魯,速度有些快,嗆得陸凌風咳嗽不止。
“太不溫柔!”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陸凌風,看著顧蕊鼓著腮幫子收拾碗勺,忽然冒出四個字來。
這把顧蕊給驚訝的呀,這廝何時能說四個字了,真是少見!
正因為少見,她才沒有生氣,反而十分愉悅地望著陸凌風,“你這人平時都是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如今蹦出四個字來,我倒是受寵若驚了。”
言畢,人已經走了出去。
不過陸凌風還是聽到了一句嘀咕:“我一個大男人,溫柔個屁!”
陸凌風望著那蹬蹬蹬走得飛快的背影,暗想:這么纖細的身影,這么精致的臉盤兒,要是長在女子的身上該有多好!
顧蕊忙完家里的活兒,背著背簍打算上山采點兒新鮮的藥材,誰料還沒出門,就被一聲女子的尖叫給鎮住了,“青哥哥,你在家啊?”
這一聲酥到骨子里的聲音差點兒沒讓顧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迎著對面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連連后退三步,方才站穩,一手抓住背簍,一手死死地揪著衣襟,聲音也是哆嗦的,“銀,銀歡,你,你來干什么?”
銀歡笑聲如銀鈴,笑容里還帶著點兒少女的羞澀,“青哥哥,人家,人家,來看看你不成嗎?”
她說著說著粉嫩的小嘴就嘟起來,莫名引人憐惜。
銀歡算是西北邊境之地長得水靈的姑娘了,她爹又是牛口銜村的里正,村里不知有多少少年喜歡她,聽說連涼州一個員外都看上她了,想納她做八房小妾來著。
可現在銀歡卻跑來找顧蕊,這讓顧蕊受寵若驚之際,也生出深深的憂慮:萬一銀歡真認定她,該如何是好?
“我這兒忙著呢,你還是先回家吧。”顧蕊見她這般熱情,想著先把她打發走再說。反正上次她已經跟銀歡她爹李德順表態了,絕不做上門女婿。
李德順就這么一個閨女,寶貝得跟什么似的,想必不會再看好她了。
這般想著,她又松了一口氣。
誰知銀歡卻不走,徑直上前拉著顧蕊的胳膊,撅著小嘴撒著嬌,“青哥哥,我爹都跟我說了,村里這次能免于北涼人的屠殺,都是你的點子好。爹說了,我們兩家隔得也不遠,就算,就算我……”
說到這里,她粉面含羞,腳尖擰著,小手緊緊地絞著衣角。
顧蕊納悶了,這說的好好的又怎么了?
她等不及,有些不耐煩起來,“就算你怎么了?”
銀歡忽地抬起頭來,似乎鼓足勇氣,頗有些破釜沉舟的樣子,“就算,就算我嫁過來,也能時常回娘家的。爹說一舉兩得!”
說完,她就甜甜地笑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顧蕊,就等著顧蕊點頭答應了。
她這一番自以為給了顧蕊極大榮耀的話可把顧蕊給嚇呆了,沒想到李德順竟然讓步到這種程度,連上門女婿也不管了?
顧蕊面色嚇得發白,心想這可攤上大事兒了,除了生死,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兒嗎?
她站那兒傻了,不知如何進退。
銀歡還以為他是高興的,小臉兒飛紅,忸怩地踮起腳,忽地在顧蕊那白皙柔嫩的頰上“叭”地啄了一下,“瞧你,高興壞了吧?”
顧蕊腦子轟地一聲炸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睜睜看著銀歡歡呼雀躍,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久,她腦子才轉過圈來,結結巴巴道,“這,這樣不大好吧?男,男女授受不親!”
“嘻嘻,什么男女授受不親?”銀歡滿不在乎地嬌嗔一聲,十分豪邁,“我們邊疆兒女可不講這一套,喜歡便是喜歡!”
顧蕊欲哭無淚,心道:妹啊,你能不能矜持一點兒?
銀歡見她不吱聲,便道,“就這么說了,我這就回去叫我爹請個媒人來,過兩天就放定。”
說完,沒等顧蕊開口,銀歡就笑嘻嘻地跑了。
顧蕊張張嘴巴,只來得及“哎”了一句,就不見銀歡的身影了。
日高三尺,顧蕊泄氣地把背簍一把從背上拽下來,抱著胳膊坐在自己屋前的門檻上,一聲接一聲地嘆著氣。
陸凌風早把這一幕看到眼里,身上的傷口本來疼得他躺不住,誰知看到銀歡親了顧蕊之后,他就覺不著疼了,心里窩著一股熊熊烈火,恨不得跳下床去扇銀歡一巴掌,就好像他心愛的寶貝被人搶了一樣。
見顧蕊抱著胳膊坐在門檻上發呆,他的喉嚨里像是堵著一團柳絮,咽不下又上不來。
他雙目一直緊緊地鎖著顧蕊的臉,那個地方有一處被那不要臉的小丫頭給親了,他好想給她擦一擦。
這么想著,陸凌風當真這么干了,就見他掙扎著下了床,扶著門框慢慢跨出來,走到顧蕊面前。
正沉浸在無邊糾結中的顧蕊忽然覺得額頭上一片黑影,下意識抬頭一看,恰好望進陸凌風那雙寒星如水的眸子里。
那雙眸子里似乎有擔憂,有焦急,還有一絲絲不甘。
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你……?”良久,陸凌風才艱澀地張嘴,卻只不過吐出一個字來。
顧蕊騰地站起來,那速度快得陸凌風幾乎躲閃不及,差點兒沒撞著他的下巴。
“我好得很。你倒是想怎樣?”豎起眉毛怒瞪著陸凌風的顧蕊,聲音沒有了平日那種刻意的壓低,反倒拔高許多,聽上去就是一個清脆少女獨有的嗓音。
陸凌風的眸子晶亮晶亮的,定定地望著顧蕊的眸子,只覺得她即使發起火來也是如此地——引人注目!
對著他寵溺的目光,顧蕊有些慌亂,對視了一陣,她就敗下陣來,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方才的氣勢似乎也弱了不少。
“不是讓你好好休養的嗎?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即使沒有那么強烈的氣勢,顧蕊的話還是劈頭蓋臉砸下來。“沒事!”陸凌風幾乎是眸中帶笑地說出兩個字來,同時也伸手蹭了蹭顧蕊被銀歡親過的臉頰。
粗糲的指腹摩擦著細膩瓷白的臉頰,顧蕊只覺得像是有一條小蛇爬過,酥酥麻麻的。
她不解又十分羞澀地看著陸凌風,不知這人為何忽然動手動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