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日,楊里正臉色緩和下來,微笑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同村住著,就是上了門,你也虧不了。”
他覺得已經很給顧蕊“父子”面子了,說完,就似笑非笑地盯著顧仲書的眼睛,似乎他只要說個“不”字,他就能在他臉上盯個洞出來。
顧仲書這次可真是左右為難了,誰也沒想到閨女女扮男裝竟會惹出這么檔子事兒來。
可他現在又不打算讓顧蕊恢復女兒身,免得惹來殺身之禍,這可怎么好?
顧蕊不清楚她爹到底在顧慮什么,見他犯難,自然不會不吭不響,于是清清嗓子,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楊大叔,我顧蕊堂堂五尺男兒,怎會做上門女婿,生了孩子也是跟著人家姓?”
一句話,可把楊里正給氣得夠嗆,平日里見這小子也挺機靈的,怎么這會子腦子轉不過圈兒來?
于是他“騰”地一聲站起來,袖子一甩,氣哼哼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
話畢,拉開門就沖了出去,徒留下顧仲書無奈的嘆息聲。
因了這件事,顧蕊父女兩個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楊里正會帶人把他們爺倆給攆出去。再說顧蕊還在村頭種了兩畝晚稻,又辦了個養殖場,這要真被攆出牛角洼,她豈不白費功夫了?
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子,安慰了顧仲書兩句,垂頭喪氣地進了灶房。
陸凌風從隔壁那間給他專門蓋的小屋里出來,倒是一反常態地沒譏笑她。見顧蕊在那里捅著火燒水,他抱著胳膊倚著門框,一臉的正經,道,“你也別怕,從軍就從軍,說不定還能立下一份奇功,光宗耀祖呢。”
顧蕊抬頭看他,見這貨一臉的嚴肅,不像是玩笑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是在關心我?”
“誰關心你啦?”陸凌風有些別扭,說話也極不自然,轉身就走,只是顧蕊還是飛快地捕捉到他耳根子都紅了。
她又是一陣好笑,這家伙,也有害羞的時候?不過,他害的什么羞啊?
這么一想,心情也就好多了。她客觀地分析著,雖然沒答應楊里正,但自忖楊里正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氣歸氣,要真把他送到軍中去,怕還做不出這種事來。
她還是等等再說吧。
誰知吃了晌午飯也沒見什么動靜,顧蕊也就松了口氣,又重新采藥制藥了。
顧蕊采完藥,剛進門,就被一個女子的尖叫給鎮住了,“青哥哥,你在家啊?”
這一聲酥到骨子里的聲音差點兒沒讓顧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迎著對面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連連后退三步,方才站穩,一手抓住背簍,一手死死地揪著衣襟,聲音也是哆嗦的,“銀,銀歡,你,你來干什么?”
顧蕊跟見了鬼一樣:昨兒不才被她給氣走了嗎?今兒楊里正都親自提親了,她也沒答應,這個銀歡,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嗎?
銀歡笑聲如銀鈴,笑容里還帶著點兒少女的羞澀,“青哥哥,人家,人家,來看看你不成嗎?”
她說著說著粉嫩的小嘴就嘟起來,莫名引人憐惜。
“我這兒忙著呢,你還是先回家吧。”顧蕊見她這般熱情,想著先把她打發走再說。反正她已經跟銀歡她爹表態了,絕不做上門女婿。
楊里正就這么一個閨女,寶貝得跟什么似的,想必不會再看好她了。
這般想著,她又松了一口氣。
誰知銀歡卻不走,徑直上前拉著顧蕊的胳膊,撅著小嘴撒著嬌,“青哥哥,昨兒我求我爹了,爹答應了,我們兩家隔得也不遠,就算,就算……”
說到這里,她粉面含羞,腳尖擰著,小手緊緊地絞著衣角。
顧蕊納悶了,這說的好好的又怎么了?
她等不及,有些不耐煩起來,“就算怎么了?”
銀歡忽地抬起頭來,似乎鼓足勇氣,頗有些破釜沉舟的樣子,“就算,就算我嫁過來,也能時常回娘家的。爹說一舉兩得!”
說完,她就甜甜地笑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顧蕊,就等著顧蕊點頭答應了。
她這一番自以為給了顧蕊極大榮耀的話可把顧蕊給嚇呆了,沒想到楊里正竟然讓步到這種程度,連上門女婿也不管了?
顧蕊面色嚇得發白,心想這可攤上大事兒了,除了生死,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兒嗎?
她站那兒傻了,不知如何進退。
銀歡還以為她是高興的,小臉兒飛紅,忸怩地踮起腳,忽地在顧蕊那白皙柔嫩的頰上“叭”地啄了一下,“瞧你,高興壞了吧?”
顧蕊腦子轟地一聲炸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睜睜看著銀歡歡呼雀躍,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久,她腦子才轉過圈來,結結巴巴道,“這,這樣不大好吧?男,男女授受不親!”
“嘻嘻,什么男女授受不親?”銀歡滿不在乎地嬌嗔一聲,十分豪邁,“我們鄉村兒女可不講這一套,喜歡便是喜歡!”
顧蕊欲哭無淚,心道:妹啊,你能不能矜持一點兒?
銀歡見她不吱聲,便道,“就這么說了,我這就回去叫我爹請個媒人來,過兩天就放定。”
說完,沒等顧蕊開口,銀歡就笑嘻嘻地跑了。
顧蕊張張嘴巴,只來得及“哎”了一句,就不見銀歡的身影了。
日影西斜,顧蕊泄氣地把背簍一把從背上拽下來,抱著胳膊坐在自己屋前的門檻上,一聲接一聲地嘆著氣:天爺呀,她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這楊里正要真的請媒人提親,她該怎么辦?
她一個頭兩個大,干著急也想不出個法子來,又加上天兒熱,晚飯也吃不下就睡了。結果一夜翻來覆去想著策略,第二日起來的時候,腦袋就昏沉沉的。
她不覺懊惱起來,看來自己這是病了。可一想到銀歡的事兒,又覺得自己這病來得及時,反正人病著,楊里正請來的媒人也不好在她跟前啰嗦了吧?
最好,她爹也病倒,這樣,就沒有主事的人了。
誰知還沒等她掙扎著去跟顧仲書說讓他裝病,楊里正請的媒人就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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