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夜溪出手,繪鈺真人自己就攔下那些小蛇,被砍成兩截的黑色小蛇落在地上扭曲盤旋著,竟然又長全了身子,一變二,二變四,從地上爬著往這邊飛速竄來。
蝕龍一揮手,兩條黑色腥臭的水龍呼嘯而來。
合歡宗的真人們面色凝重,齊齊出手,設出一道結界擋住毒水龍,讓弟子們迅速后退保護好自己。
夜溪沒動作,抄著手只盯著蕪卉的肚皮。
連仙界里巫族奈何不了的大能都被這咒蠱燒得一干二凈,蝕龍怎么可能抵擋得住?只是幾招間已經感覺到他的氣息在減弱。
咒蠱燃燒的是鮮血,也是生機,甚至連神魂都會燒掉,絕不給人自救的機會和時間。
蝕龍死定了。
蕪卉也逃不脫。
只肚里這個待定。
有勞天道親自安排的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吞天:“一會兒那胎兒若是出來了,你喂他吃丹藥。”
夜溪:“我的丹?”
“當然。”
夜溪沒問為什么,胎兒隨時降生,應付了再來說詳細。
空空大師和明禪也緊張盯著蕪卉的肚子,兩人都感覺到了,有什么在掙扎。
然后,三人眼睜睜瞧著蕪卉平坦的都要凹下去的肚皮那塊,突然,一只燃燒著透明火焰的小手伸了出來,竟是直接撕破了肌肉皮膚和幾層衣裳。
夜溪微微一凜,要知道,蕪卉穿的不是棉麻綢緞而是法衣,自帶防護功能的法衣就像一層紙一樣被撕破了。
空空大師和明禪面色凝重,佛寶握在手中,準備等孩子一露頭,就把他抓下。
小手在空氣中抓了抓,一只瘦弱的大手輕柔的將它包裹住。
蕪卉低頭看著小手,淚如雨下。
她還能看見她的孩子?
小手僵了一下,任由被大手握著,另一只小手也伸了出來,蕪卉立即又握住。
然后,不知所措。
“要娘拉你出來?”
可憐懷過幾十個,全是被蝕龍硬生生掏走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生孩子。
所以,她以為所有女人生孩子都是孩子自己從肚皮上伸出手當娘的給拽出來的?
夜溪如是想。
兩只小手動了動,似應允。
蕪卉驚喜,忙輕輕抓緊兩只小手,小心翼翼使著綿勁,把孩子往外拉。
吞天抖了下:“她身體在燃燒,孩子也在燒。尤其這孩子身子還連著她的身子,又有怨氣在身,這么生拉硬拽出來,嘶——生一百個孩子也沒這么疼,可她竟還在笑。”
是的,蕪卉在笑,笑得深情又絕望。
夜溪一嘆:“她對孩子的愛讓她忘卻了肉體的痛苦。”
兩只肥嫩的小胳膊出來,接著是腦袋。
夜溪一臉麻木,這特么的太不科學。肚子都沒鼓起來,出來的孩子都兩歲了。
小臉抬起來了。
切,真丑。
倒不是說孩子長得三頭六臂歪瓜裂棗,而是與肥嫩雪白的胳膊完全不同,一頭一臉的黑色花紋,看不清五官什么樣子,只在眼睛位置詭異纏繞的黑色紋路下,露出兩點白。
夜溪只看一眼就覺不愛,可人家蕪卉愛啊,看著孩子又哭又笑的,就要換手托著肩膀抱起來。
眼睛位置的白點一閃變成紅光,嗖的一聲,小孩竟自己竄了出來,張開嘴巴嗷嗷咬向蕪卉的心口。
吃母。
那嘴里竟長了上下好幾顆細牙。
空空大師和明禪一激靈,拿著佛寶沖過去,幾步路的功夫一個急剎。
有人比他們更快。
只見夜溪不知什么時候閃到蕪卉身邊,一手按著小孩的腦袋,一手拿了好大一個玉瓶懟在小孩嘴上咕嚕咕嚕的灌。
明禪嘴角一抽,那小孩應該全鉆出來了的,可現在只腦袋在肚皮外頭露著,胳膊手都縮回了去。
是被夜溪硬生生按回去的。
“你給他吃的什么?”
素來穩重的空空大師也不由得眼皮子跳,從半透明的瓶口,他仿佛看見深淺大小不一的灰色丸子源源不斷滾進了小孩被懟得變形的嘴巴里。
嘴皮都要被撐到耳朵邊了,可憐的娃。
“丹藥啊。”夜溪一副我不相信你這么沒見識的驚恐表情。
“…這不是一種丹吧。”
“是啊。”
“吃了不會有事?”
“有什么關系呢?”夜溪下巴往側面好幾個方向連點:“大師,有鬼。”
這么大的熱鬧不看不是人,唔,不是人的也要看啊,因此,圍觀群眾不止人妖魔三族,自成一族的鬼修們也是在的。
一開始他們純粹捧場,蕪卉發動咒蠱時,他們看不出厲害只知道約莫是什么秘法只是興致勃勃看著,孩子生出兩只小白手他們還想,喲,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必成大器啊,但也沒多的想法。可等孩子腦袋一冒,一個個都激動的不能動了。
那些黑色詭異花紋,正是深厚的怨氣凝成。別的人或許感覺不到什么,但怨氣,還是如此濃郁的怨氣,那就是鬼修的十全大補丹啊。
頓時,一個個身形消失,一股股黑煙往這個方位沖了過來。
這個孩子,這個比鬼子更富價值的混血兒,不拘是吃還是制成傀儡,天下無敵了啊。
頓時空空大師和明禪手忙腳亂,倒不是擋不住,而是二佛難敵萬鬼之勇。
雖然有些夸張,但真的很希望寺里的人突然出現在這里啊。
幾下功夫,一大瓶子丹藥灌完,夜溪沒把瓶子拿走,仍舊撐在小孩嘴上,手一揮,瓶底飛走,另一個大瓶子套進去,又一輪的灌藥。
蕪卉驚呆:“這這…”
夜溪慢慢解釋:“這個秘法燃燒的是你們母子的鮮血,其實就是生機,他想吃你也是想補充他的生機。我試試看,能不能用丹藥救他一條命吧。”
蕪卉立即哭出聲來:“謝…謝謝…”
夜溪搖頭:“我也不確定這樣好不好。畢竟我救不回你,沒了你這個親娘,他的身世又復雜——若是你不愿意,我立即停手。”
蕪卉頓時糾結,淚眼問夜溪:“那——假若孩子能活下來,佛門能——放過他?”
她想的是,假若佛門能放過他,那說明孩子還有立足之地。但佛門不放,就意味著孩子是個大威脅,注定了顛簸流離一生,哪有幸福可言?
夜溪又接上一瓶:“我給你問問。”扭頭找到與鬼修戰斗的空空大師,大聲喊:“大師,有沒有法子把這孩子身上的怨氣去了?”
空空大師一道佛光打散一個鬼,回喊:“解開心結,或者報仇雪恨。”
夜溪又喊:“你給超度一下啊。”
空空大師:“一定盡力。”
夜溪對蕪卉道:“怎么辦?”
蕪卉有些呆:“我和那個妖都死了,他就不會怨了吧。”
夜溪:“誰知道啊,小孩子心思很難猜的。”
“我…我想抱抱他…”
夜溪點點頭,一手扶著瓶子,一手抓著小腦袋就提溜了出來,在小孩還沒從驟然暴露在空氣中的驚慌中反應來時,把兩只胳膊拽后頭按死了。
蕪卉心疼:“不用…吧,或者讓他殺了我他的怨氣能消掉呢。”
夜溪一想,親娘都不介意,遂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