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盼兒姑娘身后的是秦安,他瞧見栗蔚云的時候,立即的越過前面的顧盼兒,匆忙的下樓跑到栗蔚云跟前。
“你怎么過來了?”他歉意的道,瞧見栗蔚云面上毫無笑意,目光看著他身后的顧盼兒,甚至透著一絲冰冷。
他摸不透栗蔚云的心思,小聲的在耳邊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顧盼兒也走到了跟前,笑容晏晏的喚道:“栗姑娘。”
栗蔚云也微微的笑了下:“盼兒姑娘,早有耳聞,今日有幸得見,果真是容姿無雙。”
“栗姑娘過獎了。”顧盼兒說著故意拉了拉有些敞開的衣領,朝秦安的身邊靠了靠,伸手搭在秦安的手臂上,笑容淺淺的道,“秦公子,栗姑娘親自的過來尋你,想必是有大事急事的,你且快去吧,以后有空再來。”手指柔柔的推了下秦安。
栗蔚云站起身沖顧盼兒禮貌性的笑了下,轉身離開畫舫。
秦安立即的推開顧盼兒的手,對她使了個眼色,跟著栗蔚云出去。
秋姨、桂蘭還有此刻在堂中的其他兩位姑娘都是一臉詫異的看著上岸的秦安。
“沒瞧出來秦夫人這般厲害,一句話未和秦公子說,就把秦公子給震住,乖乖的跟著她回去了。”秋姨站在大堂門外感慨的看著離開的兩人。
“怕是悍婦母老虎吧?”桂蘭哼著鼻子道,不屑地道,“以前也沒瞧秦公子對哪個姑娘這么上心的,秦夫人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連個身份來歷都沒有。”
這一說,眾人也都面露疑色。
秦公子是畫舫的常客,秦公子的身份大家也都是熟悉的,只知道羅小姐對其窮追不舍,沒聽說有栗姑娘這號人。此人好似地底下忽然冒出來,直接就成了秦夫人了。
“盼兒,秦公子和你最是相熟,你可知道秦夫人身份?”秋姨問。
據秋姨所知,秦公子和秦夫人是一兩個月前在自己的畫舫內認識的,也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就成親了?
顧盼兒瞧了眼遮擋秦安和栗蔚云身影的湖邊一片林木,回頭對秋姨和桂蘭道:“秦公子把她當成寶貝似的,我問了幾回,秦公子一個字不吐。”
“這秦夫人可真有手段,這么輕輕松松的就入了秦公子的家門。”站在一旁的另一姑娘捻酸吃醋的道,“長的不也就那樣,在咱們畫舫都排不上號。”
秋姨瞥了說話的姑娘一眼,回身走進了大堂,冷笑聲,拿腔捏調的道:“再不好,秦夫人也是良家女。”
她在一旁的圓桌邊坐下繼續道:“秦公子什么人,什么身份,雖然現在落魄,但說不好哪天陛下大赦,或者是有人給求個請,回京就是身份顯貴的王爺,難不成真娶了你們?”
秋姨說完,還特地的朝顧盼兒看了眼。
眾人都知,秦公子每回來畫舫,雖然也和其他的姑娘說笑玩樂,但是唯獨對顧盼兒是不同的,常常宿在她的閨房中。
若說顧盼兒沒有想傍著秦公子,讓秦公子給她贖身將來從良,眾人均是不信的。
都是畫舫的姑娘,誰還不清楚誰的心思,年紀漸長,誰不想著能夠找個依靠,擺脫這樣的身份。
“秦公子在咱們虞縣十來年了,外面變成什么天都不知道呢,可不見得就真的能離開了。”
聲音從臺子的屏風后面傳來,緊接著走出來以為姿容俏麗的姑娘。
林兒姑娘一邊朝他們走過來一邊笑道:“這兩年陛下登基、立后都沒有大赦,再等大赦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算真的大赦,秦公子在不在赦免之列還不好說,若是他一輩子留在虞縣,也就是一個捕快而已,日子捉襟見肘,還不如城中的那些老爺。”
林兒姑娘在桌邊坐下來,隨手倒了杯清茶抿了兩口。
然后抬頭看了顧盼兒一眼,繼續道:“秦公子的主意還是別打了,想想其他的主吧,做不成妻,做妾生個一兒半女的,后半生也無憂。”
顧盼兒卻是一直淺笑聽她們的議論和擠兌,拿著團扇輕輕地扇著,笑著對眾人道:“俗話說,富貴險中求,不賭上命,又怎么能夠贏的到好命。”
林兒噗嗤一聲笑出來:“可別連命也賠了進去。”
“秦夫人看著就不是好脾氣,有這么個主母,日子指不定過成什么樣呢!我瞧著羅小姐的死就和她有關。我可不信羅小姐真能夠殺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
秋姨揮手打斷了林兒姑娘,教訓道:“沒證據的事情別胡說,羅小姐若真的是冤的,羅大人難道還判自己女兒有罪?”
“我是不是胡說,遲早你們是會瞧見的,只是大家姐妹一場,我好心的提心,別白日做夢,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還是老老實實的找個靠得住的主。”
林兒說完便起身回頭朝樓上走。
剛走進步,透過畫舫的窗戶瞧見了岸上一駕馬車上下來的人,她立即的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襟,便滿面堆笑的朝大堂外走去。
秋姨也瞧見了歪頭來了客人,立即的讓姑娘們都忙起來。
眾人也都散了,顧盼兒轉身上樓,忍不住還是朝身后畫舫的門外那片林木瞧了眼。
此時已經跟著栗蔚云離開的秦安,瞧著栗蔚云臉色不是很好,追上一步,調皮的笑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栗蔚云斜了他一眼,“我是在想待會胥王會與我們說什么。”
秦安長嘆一聲,帶著失望的口氣道:“我以為你吃醋了,心里頭還高興著呢!”
他想的可真多!
到了同泰客棧,胥王正將一封信交給趙濱,讓他派人加急送往京城。
栗蔚云和秦安走進去見禮后,胥王便對他們道:“馮錦招供當初的私鑄圓錢都運往了憲州。不僅私鑄圓錢,甚至還有一批軍械也被秘密的運往了憲州。”
“憲州?”
栗蔚云立即的在腦海搜索信息,憲州并非是哪個王公的封地。
私鑄圓錢,私自挪用軍械,這是謀反大罪,怎么會無故的運往憲州。
“是憲州。”胥王看著栗蔚云道,“你是境安軍士,本王想你跟著本王的人一同前往憲州去查此事。”
她詫異的看了眼胥王,他派人去查便可,為何還非她也跟去,她也并非是境安軍的將領。
憲州位于大周東南,她從未有踏足過,對那個地方并不熟悉。
秦安立即的躬身求情道:“栗姑娘的傷還未有痊愈,怕是不宜遠行,胥王可派遣其他的差事于她。”
胥王看了秦安一眼,笑了笑對栗蔚云問:“你意下如何?”
這么直接的詢問,她能夠說自己不去嗎?
她拱手回道:“蔚云傷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怕是要立即出發才是。”
胥王虛弱的微微笑了下:“天明出發吧。”
栗蔚云垂首應是。
秦安擔心栗蔚云的身體,想再勸胥王,看栗蔚云是打定了注意要去,沒有再開口。
胥王看著秦安擔憂緊張的神情,笑道:“你放心,本王的人會保護好栗姑娘安危。”
秦安猶豫了下只能稱是。
胥王繼續道:“你在虞縣多年,軍械坊中應該也有人,本王需要你的人去暗查軍械坊中是否還潛藏更多我們不知之事。”
他說的有些急,喘息了幾口,緩了緩力氣,道:“軍械坊現在所為驚天動地,本王擔憂其中還隱藏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說完眉頭輕輕地皺了下,微微的咳嗽了兩聲,水珠幫倒了杯溫水送到他手邊。
胥王頓了頓,喝了兩口水,緩了一會兒。
水珠扶著他輕聲勸道:“殿下先休息吧,這些事情有屬下和趙濱來處理,殿下不必再操心了。”
“無妨。”聲音虛弱的如蚊蚋,擺動的手,瘦的皮包骨頭,根根骨節看的分明。
栗蔚云心中一瞬酸楚,眼中竟有幾分溫熱。
曾經他也是玉樹臨風翩翩佳公子,現在卻瘦骨嶙峋,弱不經風,讓人分外心疼。
“是秦安唐突,引胥王來此窮山惡水之地,受此勞累,請胥王恕罪。”秦安躬身請罪。
胥王虛弱的笑了下,微微的搖頭。
“本王也慶幸來了虞縣……本王無他事了,你們先退下吧!”說著又輕咳了兩聲。
秦安和栗蔚云相視一眼,雙雙退了出去,房門剛關上便聽到屋內水珠的聲音。
“殿下,先把藥吃了吧。”
秦安瞥了眼身邊的栗蔚云,她看著門縫的眼神,充滿擔憂和關心。
兩人離開同泰客棧,沉默了許久,秦安看著栗蔚云的神情低落,心中就更加的失落。
她終究還是心系胥王吧?
走了半路,他最后打破沉默先開了口。
“憲州距離這兒上千里,你一個人過去太危了,我讓人暗中跟著你過去。”
“不用,和胥王的人一起過去,怎么是一人?”
“我擔心你。”他聲音低沉的道。
栗蔚云側臉看他,忽而笑了:“擔心胥王的人會殺我?”
秦安瞧她拂去了剛剛沉悶低落的情緒,笑了起來,便玩笑的道:“胥王若是想殺你,我現在還真的救不了你,不過我會為你報仇的,然后我就地下陪你。”
栗蔚云白了他一眼:“胡言亂語。”
“我是肺腑之言。”秦安一本正經的道。
栗蔚云看他的確不似玩笑,想到他之前的種種癡迷的行為,心中也打起了鼓,這個秦安的確膽大包天,瘋起來什么事都敢干。
她鄭重地道:“你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要再去想那些兒女情長的瑣碎小事了。”
“這怎么能是小事?這是終身大事。”秦安立即義正言辭的反駁。
栗蔚云瞅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想搭理他。
長這么大了,這一點脾氣怎么還沒有變。
“蔚云。”秦安拉了她一下,要和她說話,她沒有理會。
回到小院,栗蔚云便回房休息,明日還要早起并且有一天的路程要奔波。
秦安卻是敲了她的房門,栗蔚云借口要早點休息沒開門。
秦安從外面推開栗蔚云房間的窗戶,然后從窗戶口跳進房間內。
“你這是做什么?”栗蔚云教訓,再修縣的時候沒發現此人這么的無賴。
她正要去開門趕他走,秦安一把抓住栗蔚云將她拉回桌邊按坐下。
“有什么話快點說吧!”栗蔚云對秦安跳窗闖進來的舉動已經很不高興。
秦安卻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似的,遲疑了須臾才道:“你所謂的大事是李家的冤屈,而我所謂的大事便是你。我信李家的清白,我想幫你幫李家。”
栗蔚云抬眼看著他,昏暗燈光下的臉頰卻顯出從未有過的成熟和深沉,目光也深不見底。
聲音含著幾分悲涼:“最初的幾年,我一只努力的想離開虞縣,是為了去耿州見你;后來我想擺脫虞縣是想恢復身份娶你;后來得知你入宮,我只想替你去守護西北;得知將軍府遇難,得知你已經薨世,我想為將軍府為你討一個公道;現在……”
他雙眼微濕,認真的看著栗蔚云:“我想為你做一切你想做的。”
“桑榆……我知道我們都背負很多的事情,不該兒女情長,我想有朝一日,一些都結束的時候,你能夠做我秦相安的妻子。”
栗蔚云看了眼被他抓著的手臂,輕輕掙開。
“別說胡話了,我根本不是……”
“你是!你可以不承認自己是李桑榆,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就是。”秦安像個任性固執地孩子,認準了一件事情,不允許任何的質疑和反駁。
栗蔚云不知道如何的去勸說,關于此事,她不知秦安為何如此的堅定。
前世她與秦安不過是小時候相識罷了,一別十年,十年里即便秦安私自的去耿州去了境安軍,但是見她的機會太有限,他怎么可能會如此的確定她的身份。
她與胥王自幼相識,并互生情愫那么些年,如今胥王卻沒有一絲的懷疑過她。
她無法來勸說如此固執地秦安,也無法去改變他的認知,只好勸道:“你既然知道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又何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