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劉保等人見到她回來幾乎沸騰了,也是問東問西,但是多半是軍械坊的事情,對于淮寧王,他們也就是提到了一嘴。畢竟他們與孟青楊的親衛不同。
訓練時候她發現第十隊的士兵這大半年騎射和馬上作戰的功夫都進步不小,超出了她的預想。
訓練結束,她和第十隊的士兵兄弟去喂馬,檢查馬匹的情況,便詢問其進步緣由。
趙毅搶著回答道:“你個姑娘家又比我們小好些歲,你都不怕吃苦受累的,騎射功夫那么厲害,我們再不加把勁,別的大隊的人都要指著我們鼻子嘲笑了,那多丟人。是不是?”他朝同隊的其他士兵兄弟喊道。
其他人一致附和:“是。”
“而且你這大半年也立了功勞,我們也練好身手,待有機會,也得立功才行,不能輸給你個丫頭,那可真的沒臉見人了。”劉保道
“好!為了慶祝咱們小隊這大半年有這么大的進步,咱們今晚去女營喝酒慶祝如何?”
這話一提出來,眾人都沉默的面面相覷。
上次去女營都已經鬧出事情來,他們再帶著她去,不知道會如何。
上次不知道她是姑娘,這次知道了,可不敢再主動帶著她去了。
栗蔚云看出他們心思,笑道:“只是喝酒聽曲。”
沉默了片刻后,趙毅笑嘻嘻的道:“其實也沒什么,蔚云回來,咱們也要給她接風洗塵對不對?就是喝酒而已,你們難道還想干點別的不成?”
“不不不……”眾人立即的搖頭。
在別的姑娘面前說去女營找女人覺得并沒什么,很正常,但是不知道為何,大家都覺得在這個小姑娘面前說這樣的話,就是一種輕浮。
“那就說定了。今天咱們小隊不當值,天黑就去。”
“好。”
傍晚時分,栗蔚云去見了關游,為栗父栗母還有石博帶了信給他。隨后她便找李滿劉保等人去女營喝酒。
十五月滿,軍營內即便是沒有火把照明之處,也并不影響視物。
在女營的墻外便可聽到里面咿咿呀呀的絲竹管弦之聲,伴隨著的便是士兵兄弟們的嬉笑怒罵。
此時廣場的舞臺上正有舞姬在翩翩起舞,跳的也是耿州一帶的地方舞蹈。
耿州人性情奔放,舞蹈也帶著地方的特色,不似京城歌舞多以柔和輕曼為主調,而這里則是淋漓肆意,若是一陣快舞,更似北風呼嘯,戰馬奔騰。
四周的棚子內已經坐了不少的士兵,栗蔚云等十來個人找了個大一點的桌子圍坐在一起。趙毅叫來了一個營女讓她將上次他們存在這兒的幾壇子酒給抱過來,然后準備一些下酒菜。
營女笑盈盈的離開后,栗蔚云便朝周圍打量了眼。
舞臺上的幾個舞女一段勁舞也已經結束,周圍的士兵都喊著不過癮,要再來一段。
負責這些歌舞伎的管事鄒娘子說她們跳了這么久累了,需要歇息一會。有的士兵就叫嚷著不答應。鄒娘子要求讓其他的舞姬獻舞,也沒有能夠說服。
軍中士兵多是粗人,但有些還是憐香惜玉的,最后相互勸了下去。
此時登臺的不是著裝艷麗的舞姬,而是幾個拿著不同樂器的女子,吹彈拉唱的也是符合軍中的一些豪放激揚的曲子。
此時前去取酒的營女帶著另外的兩個營女一人抱著一壇子酒,拿著幾只大碗。
他們酒倒上一圈剛喝完,下酒菜也都上來了。
劉保看了眼四碟小菜對營女道:“我們這么多人,再給弄幾個菜來。”
營女離開后,他們便喝酒聽曲聊起了軍中各個營帳里的趣事和前兩次赤戎賊人偷襲的戰事。
酒過三巡,才有一個營女端著幾碟菜過來,一一的將飯菜擺放。
栗蔚云瞧著營女的布菜的手法看得出來是出身顯貴人家,便抬頭朝營女看了眼,不由的心中一緊。
鬢發遮擋的陰影下,一張臉縱橫交錯十來條傷疤,最短的一條也有寸余,最長的一條從額角擦著鼻梁斜到另一側的嘴角處,有三四寸長。
細看之下,均是刀疤,看著疤痕不算老傷也不算是新疤,應該有一兩年了。
疤痕猙獰可怖,若非他們都是見慣了生死傷殘的士兵,在這火光昏暗的涼棚內,見到這樣的一位姑娘,必然是會嚇的驚叫出聲來。
女營不乏一些為了保住清白而自毀容貌的姑娘,她見過的便有燒傷、燙傷,而這種用刀劃傷臉頰相對較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女子如此之狠,十來道刀疤將原本就巴掌大一點的小臉幾乎毀盡。
傷口看的出來很深,想必就是青囊的那位懂的換皮易容的師姐遇上這張臉也是無能為力了。
讓她更加意外的是這營女沒有眉毛,似乎是故意刮掉,一雙眼睛也是半睜半合,絲毫沒有一點生氣。
營女一直低垂著頭,兩鬢的頭發陰影下的一張臉如鬼魅一般,森然恐怖。
見到這樣的一張臉,想必是無論誰都不會再有一點點的非分之想,怕是碰都不愿碰了。
營女的手上也有一些好了的凍瘡,依舊紅腫,手心手背均是粗糙,掌心還有繭子,看著不由讓人心疼。
在來這里之前,她應該也是高門貴女,身邊仆從圍擁,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卻是落得如此的下場,若父母兄弟還有在世,相見當場該如何的肝腸寸斷。
營女布好菜,便起身離開。
栗蔚云剛要轉回目光,卻發現營女朝她看了一眼。
她忙迎上去,那營女卻是別過目光轉身離開。
坐在她身邊的李滿注意到她的神情,給她倒了碗酒,輕嘆了聲道:“聽說她來軍營前就是這般模樣了,這里人都叫她疤女,真名字叫什么也沒人知道。反正這里的女人,姓什么叫什么也沒人關心。有個稱呼區別開來就成。”
栗蔚云再次的側頭望去,那營女已經沒了身影。
坐在另一邊的孫卓道:“你同情也同情不過來,她有此遭遇,也必然是父兄犯了事,雖然與她無關,但是她終究是受父兄嬌養,自然也要擔著責任。”
栗蔚云看了眼孫卓,沒有回應。此時趙毅便叫嚷著要行酒令,士兵很多大字不識幾個,這酒令就與一般的玩法不同,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栗蔚云酒量不行,此時也稍有些醉意,李滿等人也沒有強求,她便借口想吐,便暫時的離開了涼棚,繞道場地外圍的房舍后。
這里的房舍大多都亮著燈。房內傳來了士兵和營女的聲音,有嬌喘,有打罵,也有哭泣。
房舍外沒有火把火盆,借著天上的滿月,她繞過幾排房舍來到了廚院。
廚院的內外都亮著火把或者燭燈,有一些營女正在忙活。廚房內還傳來了一個婦人的叫罵聲。
她正要舉步上前,卻見到側面一個人影走來,側頭望去,正是唐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