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三十一章 京城

京城,東宮。

太子懷征與燕王懷衍相對而坐,棋盤之上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一時竟是分不出勝負。

太子隨手拈起一枚黑子,置于棋盤之上,問道:“遼東可有消息了?”

燕王望了眼太子落子的位置,頓了一下,笑道:“昨日收到了止戈的傳書。”

“哦?”太子抬起眼眸,緊緊的盯著燕王,語氣急迫:“可有何收獲?”

“那趙成算是招了。”燕王順手將棋子丟進棋罐之中,坐直身子正色道:“那趙成稱是龐海用家人性命脅迫他,命他鼓動蘇世子去金營偷襲,其他的事情,他便不知了。”

“果真是那龐海謀劃的?”太子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些懷疑。

“眼下看來,是這樣。”燕王緩緩點了點頭,“止戈傳回信說,那些胡人竟又集結了四十萬大軍,準備攻陳,所以他現下再沒空暇繼續查問下去了。”

“今日一早,陸其重出京了。”燕王繼續說道:“二哥可知他出京去了哪里?”

“日前孤就聽御書房伺候的小德子說,父皇私下召見了張千,今日,陸其重便獨自出了京。”太子略一沉吟,問道:“難道與此事有關?”

“怕是如此。”燕王放低聲音,聲音一頓,環視了一下殿內的宮人。

太子見狀,忙揮手屏退左右,傾身問道:“三弟有何話,但說無妨。”

燕王見殿內宮人全數退出,將殿門關閉后,方才低聲說道:“二哥應是知曉父皇心意的,在外人看來那蘇潛功高震主,遭父皇忌憚。可是,你我皆知父皇是一直記著老伯爺的扶持之恩的。”

“此次父皇將蘇家嫡女指與二哥,一方面是為全二哥一片真心,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為了能夠不傷顏面的收回遼東的兵權。

“二哥試想,若是蘇家嫡女成了太子妃,便是日后的國母,那蘇家為避嫌,必會主動交出兵權,如此一來,豈不兩全其美。”

“可是,有人卻趁此機會謀害蘇家,此舉在外臣看來無一不認為是蘇潛功高蓋主,兔死狗烹,于父皇名聲毫無益處。”

“所以,陸其重此次出京,必是為查清此案。”燕王說完,身體后傾,笑道:“所以二哥不必焦急,那龐海背后是否有人,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晉王府

“什么?陸其重已經出京了?”晉王懷律猛的自太師椅中站起,抬手便將手中的茶盞狠狠的摔到地上,怒道:“廢物,一群廢物!”

那回稟的小廝此時已是嚇的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殿下息怒。”坐在一旁的晉王府長史元召洋輕聲說道,揮了揮手示意那小廝退下去。

那小廝似是得了赦令一般,忙從地上爬起,退了出去。

元召洋見門以關好,方才嘆了口氣,勸道:“殿下莫急,此事尚有回環的余地。”

“還有何余地!”晉王怒氣沖沖的坐回椅中,低喝道:“那混賬龐海,本王只叫他派人刺殺蘇潛,他卻敢背著本王搞出這許多事情來,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重傷蘇潛,簡直是愚不可及,蠢笨如豬!”

“這下好了,父皇都已經派出錦衣衛的人了,那龐海必是要召個徹底的。”晉王伸手似是要端起茶盞,才想起方才已經將茶盞摔了,一時心中更是光火,重重的拍向了那案幾。

“殿下先行冷靜一下,聽元某一言。”元召洋無奈的嘆道,“殿下不必太過焦慮,您應該慶幸,此次去遼東的,是陸其重。”

晉王聞言終于不再發火,冷冷哼了一聲,問道:“是他又如何?”

“殿下應當知道,那陸其重的出身吧。”元召洋說罷這一句卻不再多說,而是揚聲叫道:“來人。”

立時,便有個丫鬟推門而入,福身行禮道:“大人有何吩咐?”

元召洋溫和的笑道:“將地上的東西收拾收拾,再為王爺沏一盞茶來。”

那丫鬟應諾去了,不多時便領了個婆子進來,二人將地面擦拭干凈,又為晉王端來一盞新茶,方退了下去。

晉王此時早已有些不耐煩了,見室內再沒有其他人了,便開口說道:“本王自是知道那陸其重是何許人也,大人有話便直說罷。”

元召洋此時才緩緩開口說道:“王爺既然知曉陸其重是王皇后的奶兄,就應知曉那陸其重是必不會站在太子一方的。”

“若是太子失勢,繼后王氏所出的六皇子便是圣上唯一的嫡子了。”元召洋緩緩的抿了口茶,繼續說道:“所以如此可以削弱太子實力的時機,王氏必不會放過。”

“她也配。”晉王聞言冷哼一聲,“小六不過一介黃口小兒,也敢肖想那位置。”

“六皇子自是年幼,可是他亦是圣上嫡子。”元召洋笑道:“是以王氏不敢不爭,不管是哪個皇子登上帝位,恐怕都會對這位年幼的嫡皇子不利。”

“宮中亦早有傳言說,季皇后病逝,這位王氏似乎也脫不了干系。不管傳言真假,太子殿下的確是對王氏母子恨之入骨的。”

“若說王氏最不希望哪位皇子登上大寶,那便是太子。”元召洋緩緩放下杯盞,“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老師的意思是?”晉王此時才算徹底明白了元召洋的意思,態度恭敬的問道。

“殿下應馬上派人去追那陸其重,與他談一筆交易。”元召洋笑道:“若是陸其重瞞下龐海此事,那殿下便會替王氏除去太子,且保她們母子安然一世。”

“如此,可行?”晉王心下仍有疑慮,問道:“我與太子不對,眾人皆知。此次事情就算是如此可了,怕是父皇也已疑心于我。”

“殿下難道忘了,那孟常德可算得是忠勇伯一派。此人,可是由殿下親自舉薦給圣上的。”元召洋依舊笑地溫和,“殿下此舉,難道還不能打消圣上的疑慮嗎?”

“老師果然思慮周全,學生望塵莫及。”晉王此時終于放下心來,笑著端起茶盞,忽又想起一事,問道:“那依老師所見,本王應當派何人去會那陸其重呢?”

“殿下莫憂,元某自有安排。”元召洋緩緩笑道,“殿下府中可是有新人來投?”

“嗯?”晉王一愣,方想起一人,道:“是有一人,昨日剛入王府為謀,老師怎知?”

“此人乃天順十八年的二甲進士,當年沒有選中庶吉士,便求了外放的差,卻不想家中有喪,守制三年。待得三年后回來,再尋不到什么外放的缺,便托人求到了我這里。”

“我見此人也算是可用,便將此人薦入了王府中。”元召洋將茶盞擱下,說道:“現下此人無人識得,正是北上的最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