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沈慎因著要在內閣值守,回來的便稍晚了一些。他回府的時候,已過了戌時。
沈慎回了府,便徑直往堇心院而去。他剛走到院門口,便見一直在書房伺候的青峰疾步走了過來。
沈慎眉頭微蹙,停住腳步,直直的望著青峰。
青峰見到他,似是松了口氣,幾步走到他面前,低聲稟道:“公子,駱門主到了,正在書房等您。”
沈慎低低的嗯了一聲,心里卻是有幾分疑惑,這才過了幾日,這人怎的又跑來了?
他轉身又向外院而去。
駱知行此時正靠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中喝茶,見沈慎推門進來,還未等說些什么,便就聽見沈慎語氣不悅的說道:“師兄這幾日怎么來的如此頻繁,有何事差人捎個口信便好,莫要暴露了你我的關系。”
駱知行被他這話一說,心中頓時不滿了起來,他當的一聲將茶盞擱在書案上,冷聲哼道:“你以為我很愿意來你這嗎?若不是有事要與你說,我才懶得搭理你。”
沈慎聽他語氣不善,這才略微緩和了臉色,低聲說道:“師兄莫要生氣,只是你我現在身份上各有立場,如此頻繁見面,我怕被人看到,再生出些不必要的波折來。”
駱知行仍舊別著頭不搭理他,手中折扇搖的呼哧作響。
沈慎見他如此做派,忍不住低笑了一聲,走上前去,雙手捧起方才駱知行飲茶的茶盞,略帶著些無奈的說道:“是我不對,師兄莫要氣了。”
駱知行哼了一聲,這才接過他手中的茶盞,聲音中仍帶著幾分怒意的說道:“枉我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就來通知你,你就是這么對我這一片苦心的?”
沈慎聽了他這話,更是哭笑不得,又低聲道了兩句不是,駱知行這才抿了一口茶,不再計較了。
沈慎見他面色好了許多,這才低聲問道:“師兄此次是得了什么消息,竟是如此急迫?”
駱知行知道自己這個師弟行事一向謹慎,并沒有真的生氣,所以聽他問到正事,便也收斂了神色,正色道:“昨日夜里,剛剛登上船隊的閭丘懿一行人遇到了刺殺。”
“刺殺?”沈慎聞言微微蹙眉,想了一陣,又問道:“那刺客可都抓到了?”
“刺客倒是全部抓到了,不過沒有留得活口。”駱知行低聲說道,“船上的人也悉數平安,沒有什么大礙。衛家二郎留了個百戶,估計明日早朝,你們就會議起此事了。”
沈慎聞言不語,略沉吟了一刻,這才再次開口問道:“那開封的事情,師兄你還能打聽多少?”
駱知行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也正想與你說起此事,不知為何,開封那邊的人已經有四五日沒有來過消息了。”他嘆了一聲,繼續說道:“想來,開封那邊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沈慎也贊同道:“竟然敢冒險行刺朝廷官員,此等罪名,那舒家可是承擔不起的。也不知他們那里來的膽子,居然敢在京城地界就動手殺人。”
“終究是蠢的,哪怕穿上了龍袍,也不像個太子。”駱知行輕哼一聲,將手中折扇一收,站起身來,“既然沒旁的事,我就走了,免得你怕東怕西,整日埋怨我。”說罷便停也不停的向門外走去。
沈慎再次無奈苦笑,自己這個師兄自小便是這么個隨意的性子,如今年紀長了,不但不加收斂,反而愈加的厲害了。
翌日早朝,惠文帝果然得到了閭丘懿遇刺的消息,龍顏震怒。
沈慎站在文官隊列的第四位,默默垂首,聽龍椅上的惠文帝大發雷霆。
“京城地界,天子腳下,竟然就有人敢刺殺朝廷命官,究竟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查,給朕仔仔細細的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一家,竟有如此本事,可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殺朕親封的總督!”
下面的官員皆是縮著頭,戰戰兢兢地一言不發。惠文帝冷冷的掃視了眾官員一眼,這才沉聲說道:“大理寺卿何在?”
吳紹平一個激靈,忙抬步跨了出來,躬身行禮道:“臣在。”
“此案關系重大,雖說閭丘愛卿因著憂心開封百姓先行南下了,但是此事卻不能就此作罷。”惠文帝望著御階下躬身行禮的人,冷冷的說道:“朕命你嚴查此案,不得有誤!”
“臣領旨。”吳紹平再次行禮,心中卻是十分無奈,明眼人都知道這刺客是誰派出的,可是他怎么敢查到那位頭上。
這邊吳紹平還在哀嘆,卻又聽惠文帝繼續說道:“史卿,此事便由刑部與大理寺共同查辦,你可有何異議?”
刑部尚書史云趕忙出列,躬身應道:“臣領旨。”
惠文帝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語氣和緩了一些,嘆道:“閭丘愛卿一心為民,遭此大難居然沒有任何猶豫,依舊前往災地,實乃是國之棟梁,朕又豈能寒了這重臣之心,還望兩位愛卿早日查清此案,朕也算是對閭丘愛卿有個交代。”
早朝散了之后,一眾官員三三兩兩的向午門而去。沈慎向外走了兩步,便聽到有人喚他。他回頭望去,便見到吳紹平向他疾步走了過來。
沈慎見他過來,忙拱手行禮道:“見過姑丈。”
吳紹平略帶幾分狼狽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四下望了望,這才低聲說道:“思之等下可有空暇?”
沈慎知道他是為了閭丘懿刺殺案來的,他微微笑了笑,低聲回道:“倒是還要往衙門里去一趟,若是姑丈不忙,待到下了衙,侄婿再好好陪姑丈小酌一番可好?”
吳紹平聽了當然十分高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如此甚好,那我便不耽誤你了,快些去罷。”
沈慎這才笑著對吳紹平行了一禮,緩緩走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史云此時也跟了上來,見到吳紹平一臉笑意,也笑了一聲,說道:“史某還真是羨慕吳大人,娶了一門好親。”
吳紹平對他這點子擠兌完全不放在心上,整了整衣角,笑著回道:“內人賢良淑德,聰慧有禮,吳某自是娶了門好親。”說著他又斜睨了史云一眼,繼續說道:“史大人此話倒是深得我心。”
說罷,便再也不理那史云,大步離去。